第428章 來者不善
宇文珂伸出手,立即有人將箭矢小心放進他的掌心。
他將箭搭在弓上,對準數十丈外綁在射棚上的人,微微眯起眼,緩緩拉開弓弦。
突然,他手指一松,箭矢劃破長空,直直射了出去,分毫不錯,正中咽喉。
「國公,好箭法。」
有容顏姣好的女子微笑著送上恭維,體貼地遞上絹帕。
侍從接過弓讓到一邊。
宇文珂沒接絹帕,冷冷瞥她一眼:「你親自去一趟不也沒用?」
馮傾月穩住心神,不緊不慢道:「國公誤會了,妾此番上門拜訪,並非是為了將側妃綁來,而是另有目的。」
宇文珂接過絹帕,擦著額角的汗珠,哼道:「行,那你說說。」
馮傾月垂下頭,恭敬道:「妾此行目的有三。其一,國公婚宴之日,齊王有要事提前離席,結果回程途中不幸遇到刺客,妾只是替國公送上問候。」
宇文珂眸光銳利:「可見到人?」
馮傾月點頭:「見到了,齊王不僅安好無恙,還親自蒞臨災區安撫難民,可是——」
她話語一頓,微微抬眼:「可是側妃與太醫令寸步不離跟著他,聽說妾離開後,齊王殿下還因中暍(yē)昏倒,您說這天尚未熱得厲害,都能中暍,實在是……」
她話沒說完,可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。
宇文珂丟掉帕子,冷笑一聲:「欲蓋彌彰。」
馮傾月紅唇輕啟:「正是。」
據他們所知,宇文玦身負重傷,可對外卻隻字不提,甚至還一如前日一般,正常處理治水救災一事。
「只要將梁氏抓來,這次,齊王未必還有命逃掉……」
馮傾月又道:「其二嘛,妾去看看,除了側妃,還有沒有另一個女子陪在齊王身邊。」
宇文珂先是一愣,隨即瞭然,倘若側妃不是梁氏,那麼梁氏定然另有其人。
馮傾月看一眼他的表情:「除了側妃,齊王身邊確實沒有其他女子。」
「另外,妾找側妃敘敘舊,順便再知會她一聲,他們有人落在妾的手中,她定會想著法子營救。妾還告訴她,夫人邀請她去別院。」
「可她並沒應允。」宇文珂神情不以為然,可語氣已鬆緩不少。
馮傾月道:「妾跟她說那麼多,只是為了側面試探她,至於她是不是梁氏並將她抓來,這要靠另外一個人。」
她微微一笑,「就是不知國公肯不肯借人?」
宇文珂緊抿著嘴,先看一眼遠處的射棚,又扭頭再看馮傾月。
有了對比,高下立見,不免有些興致缺缺。
不過,女人嘛,就跟權力、財富是一樣的,多多益善。
他盯著她:「你既然如此認定側妃就是梁氏,為何竟也不知她會騎射?」
馮傾月一頓:「或許是後來學的。」
畢竟,她風光無限當著寵妃的時候,自己正飽受摧殘與凌辱……
馮傾月慢慢垂下眼,心底的恨意幾乎要將她吞噬殆盡。
說什麼也要將梁婠抓來,讓她也嘗嘗——
忽然,宇文珂笑了一聲。
馮傾月如夢驚醒,抬頭就見宇文珂負著手,懶洋洋一嘆。
「等殺了宇文玦,留著她與你做個伴吧?」
馮傾月猛地一怔,扯了扯嘴角,勉強擠出一絲不像笑的笑。
「……好。」
*
梁婠剛幫宇文玦換好藥,就有侍女走進來。
「側妃,太醫令說東西都已經備好了。」
梁婠扶著宇文玦重新躺好,再回頭看過去:「好,我馬上來。」
宇文玦皺了皺眉:「今日還要去?」
梁婠替他掖好被角,點頭:「太醫令年紀大了,我去給他幫忙,再說,醫術想要精進,不是單憑讀書,而是要通過各種各樣真實的病例,他既然願意提點我,又是救人性命之事,我為何要拒絕?」
宇文玦半眯眼看她片刻,垂眸拉住她的手:「再過兩天,我送你去藺城。」
梁婠剛要點頭,又停下看他:「等殺了宇文珂。」
想到演武場,梁婠實在不知該如何同他解釋,他不問,但不代表他心裡不疑惑。
她有些猶豫開口:「有件事想告訴你,我的騎射是,是高潛教的,並非是我有意隱瞞,而是……」
那些記憶實在不堪。
高潛指著對面一個個活人問她,是選擇讓他們挨了一箭又一箭、不勝其苦,還是一箭喪命、痛快死去?
他握著她的手,手把手的教她……
演武場上的叫好聲,只能喚醒她刻意遺忘的東西。
梁婠吃痛,抬抬眼,疑惑看過去。
宇文玦沉著眉,眸中情緒難辨,渾然不覺握住她手的力道有多大。
梁婠能感覺到他心情極不好,卻盡力克制著。
半晌後,他聲音很低:「我知道的。」
知道?
梁婠微微詫異。
宇文玦沉默一下,她在那皇宮裡是如何過的,他很清楚。
正要再說,有人停在門口,應是來送公文的。
梁婠往門口看一眼,抽回手,陳太醫也還等著,有什麼話也不是非要這會兒說。
「等我回來。」
她又扶著他稍稍坐起來些,安頓侍女幾句才離開。
汾河下游受災情況嚴重,官府集中搭建了供難民暫時落腳居住的棚戶。
宇文玦看過之後,覺得隱患頗多,便要重新規劃。
梁婠看過他新作的草圖,到底是經歷過災情、疫情,確實要比目前的合理很多。
然水源受到污染,人口又集中,眼見天氣越來越熱,唯恐生出瘟疫。
前些天已有人出現上吐下瀉的情況。
因而,除了宇文玦奏章中上報此事外,太醫令也一連多次奏請周君,望能多籌集些藥材,以備不時之需。
許是以齊國為前車之鑑,朝中除個別質疑齊王誇大災情的聲音外,周君及大部分人倒還算支持。
這兩日不僅送來了藥材、糧食,還派來十名太醫,協助太醫令。
人多,辦法多,形勢漸漸好轉。
梁婠每日跟著太醫令四處巡視,有些棘手的病症由他們親自醫治。
陳德春一偏頭,就見梁婠低頭念叨著什麼,核桃臉不由一笑。
「還在想方才那個患者?」
梁婠愣了愣,面紗下的臉一紅:「若非太醫令在,只怕我要誤診了。」
陳德春搖頭:「醫書上的東西也未必全對,不過是前人憑著經驗總結出來的,您只是接觸的實例少……」
他們說著話就要進棚子,不想有人追上來。
「醫女,那張大喜家的說忽然腹痛不止,您快去看看吧!」
巡視期間,她都是蒙著面紗,也不以齊王側妃自居,旁人都只當是太醫令的女弟子。
什么女郎、女醫的,怎麼順口怎麼叫。
行醫者多男子,她這麼一出現,確實方便不少女子。
不過隔著兩三個棚戶,很近。
梁婠跟著那人直往剛出來的棚戶去。
每個棚戶隔著麻布帳子,婦人在裡頭不停地呻吟,聽起來很痛苦。
她前腳剛邁進去,後腳就被一把匕首抵住腰。
「妖女。」
他聲音藏著笑意。
梁婠站著沒動,她能看見斜對面忙碌的太醫令,和路面上走動的巡邏侍衛。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