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22章 一國之君

  第322章 一國之君

  『花生』不知是被誰一分為二劈開,滲出殷紅的血,裡頭白色『果實』軟乎乎,像肉蟲。

  梁婠一動不動盯著地上的東西,起了一身雞皮疙瘩。

  高潛蹙緊眉,低下頭看她:「這是何物?」

  梁婠愣愣瞧著,張了張口:「……像是蠱,我曾在民間聽過,俗稱草鬼。」

  高潛徒然變色,眼眸陰沉可怖:「好一個賢良淑德的皇后,竟敢在皇宮行巫蠱之術!」

  歷朝歷代對巫蠱之術都是明令禁止的,一經發現必處以極刑,在場之人無不噤若寒蟬。

  「傳孤令,即刻拿下昭陽殿!」

  錢侍中與江護軍領命,帶著人一道離開。

  高潛再低頭,梁婠已然不省人事。

  一眾人手忙腳亂,傳太醫的、收證物的……

  *

  窗外,天已大亮。含光殿的燈火,徹夜未熄。

  沅芷掩嘴打了個哈欠,輕手輕腳地滅火燭,不料細小的動作還是驚醒了眯眼小憩的太醫。

  他眉頭深鎖,坐起身繼續翻著案几上的書。

  沅芷伸著脖子朝書上瞟了幾眼,與素日常見的醫書很不一樣,上面畫的圖案瞧著稀奇古怪的。

  她正想開口問一問,卻聽得裡間有說話聲,兩人相視一看,都放下手裡的活往裡面去。

  清晨的陽光透過窗子落在高潛的臉上,迷迷糊糊中他抬手擋了擋,就這麼一擋,他清醒過來,猛地坐起身,偏過頭望著窗子,竟也不覺得刺眼,臉上表情似喜非喜的,緊接著,又抬起手,看了好一會兒。

  湘蘭聽到響動,回頭一看,小榻上的人盯著手在發呆。

  「陛下醒了?」

  皇帝頭一次留宿含光殿,竟在內室的小榻上對付了一夜,他們也無人敢勸。

  湘蘭只怕他晨起有氣,捏了把汗。

  高潛放下手,朝幾步外的繡床上看去,上面的人還是先前的姿勢,昏昏沉沉睡著。

  昨晚睡得並不好,高潛揉了揉太陽穴。

  湘蘭輕聲道:「娘娘還未醒,陛下還是先更衣吧。」

  高潛沒反對。

  守在簾帳外的宮人,這才端著盆盂、乾淨衣物入內。

  高潛洗漱時,太醫在旁說著梁婠大致的情況,時不時停下來看看他的表情。

  太醫彎彎繞繞說了一車的話,高潛早就聽得頭疼,關鍵是也沒幾句能聽懂的。

  他不耐煩地將淨過面的葛巾扔進銅盆里,打斷太醫的話。

  「你是想說蠱已經毀了,無法根除,是嗎?」

  太醫眼皮一跳,俯身跪下:「巫蠱向來被視作害人毒物,亦是禁忌之術,太醫署無人可解,臣等亦是翻遍禁書才找到這種折中之法,娘娘若是強行保胎,且不說會不會胎死腹中,就算是保住孩子,只怕生產時,娘娘亦會難產,還有性命之憂。」

  「臣大膽向陛下坦言,幸而這蠱發現的及時,蠱毒未深入骨髓,尚能盡力一試,假若再遲幾日,只能聽天由命。」

  高潛一直沒有出聲,視線投向床上的人。

  太醫微微抬眸,見皇帝未露怒容,想是折中的辦法可行,懇切道:「臣等也想保住皇嗣,可若真要清除蠱毒,必得服用烈性藥物,如此一來,定然會傷及胎兒,即便日後產下,亦是死胎。如若一直拖著……」

  太醫未說完,只是嘆氣,伏在地上長跪不起。

  高潛收回視線:「一直拖著不治會如何?」

  太醫狠了狠心,抬頭道:「娘娘只有落了這胎,徹底清除蠱毒,往後才有再孕的可能。」

  高潛沉默良久,輕輕點一下頭:「下去吧。」

  太醫瞭然,躬身退下。

  高潛站立好一會兒,看向一旁的錢侍中:「皇后招了嗎?」

  「皇后說不知情。」

  「哼,不知情?」高潛冷哼一聲,「將她扒光了衣服綁在昭陽殿前受凌遲之刑,命所有妃嬪、宮人、內侍觀看,孤倒要看看,她能堅持多少刀!」

  「皇帝!」

  簾帳外響起低低一聲。

  「尚沒有足夠的證據,豈可對一國之母如此羞辱?」

  太后沉著臉走了進來,宮人內侍垂首行禮,唯獨高潛直直站著,毫無反應。

  「太后說沒有足夠的證據?」高潛蹙眉笑了笑,「錢銘,你現在就領著太后去看看蠱,再去閬樺苑查一查那花的來處。」

  錢侍中勉強應一聲,扯著嘴角,神情尷尬看向太后。

  領?他有幾條命敢領?

  「太,太后——」

  太后視線掃過床上昏睡的人,停在一張哭笑不得的臉上,無奈擺擺手。

  「你們都出去。」

  得了特赦,錢銘、湘蘭等人通通退去外間。

  太后略停一停,放緩了語氣:「皇帝今日竟連早朝都罷免了,如此成何體統?」

  高潛索性抬腳坐去梁婠床邊,沒外人在場,裝都懶得裝。

  他抓起梁婠的手,垂頭擺弄:「那朝堂上有沒有我,重要嗎?」

  太后皺眉:「堂堂一國之君,怎能胡言亂語?」

  「呵,母后也知道我是一國之君啊?」高潛搖頭冷笑,「一國之君?這究竟是誰的國,我又是誰的君?」

  「你——」

  「我哪裡說錯了嗎?」高潛頭也不抬,撐開梁婠的手掌,與她十指相扣。

  太后盯著他的一舉一動,她來此不是與他爭執的。

  「皇后這事你若肯作罷,往後你想留著她就留著吧,前提是她能安分守己。」

  高潛吃的一笑:「母后明明不喜歡皇后,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護著她?」

  太后看著他,嘆氣:「我不是護著皇后,我是護著你。」

  高潛幽幽笑著,諷刺至極:「護著我?母后是護著自己那顆玩權弄勢的心吧?話說至此,真叫我不得不佩服,母后是一等一的好手段,能調教出那麼一條俯首帖耳的狗。」

  太后無視他的冷嘲熱諷,道:「阿潛,母后這都是為你好。」

  高潛抬眉:「太后若無其他事就請回吧,淑妃尚在病中,孤無力與你寒暄。」

  說罷,低下頭看著手中細軟的手指。

  「皇后之事就不勞太后費心了。太后方才也說,孤是一國之君。既然是一國之君,若是連一人都護不住,又何談護萬民、護天下呢?」

  太后聽得一怔,隨即笑而搖頭。

  「阿潛,你確定她想要你護嗎?」

  高潛捏住手指,笑了下:「那是她的事,與我何干?」

  「還有,」太后眸光一凜,「你拿她當個寶貝似的捧著,可你確定那肚子裡懷的,是你的嗎?」

  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