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5章 居心不良

  第295章 居心不良

  步伐閒適隨意,看起來心情不錯。

  高潛除上朝所穿的龍袍為青色,其餘所著常服皆是玄色,他又生得蒼白瘦削、眉眼細長,愈顯得整個人陰鬱冷沉。

  每每長長的眼睫掩住深眸時,更是喜怒難辨,好似一團變幻莫測的烏雲,陰晴不定。

  也許雲開見天,風和日麗;也許黑雲壓頂,風狂雨橫。

  加之,他殺起人來毫不手軟,宮人內侍是極懼怕他的,從不敢在他跟前造次。

  他雖與從前不大一樣,還說補償她,但該行的禮,梁婠從沒忘,也從不少。

  梁婠低頭行禮時,餘光從高潛繃緊的唇角掃過。

  真正了解的人才知曉,他心情其實並不好。

  高潛慢悠走近,看她兩眼,薄唇抿了抿,很隨意:「是宮裡住得無趣?」

  梁婠沒有立刻回答,猶豫一下方道:「就是忽然想吃截餅了。」

  高潛撩起衣擺坐下,蹙起眉頭頗為意外,旋即又半真半假地笑:「看樣子司膳司從尚食到宮人,應全部換一遍人,否則偌大的皇宮,竟連個做截餅的人都沒有。」

  話畢,他手放在面前的小几上,輕輕叩著,歪著頭似在琢磨。

  本來在朝堂就堵著一口氣,回到太極殿,宮人又笨手笨腳打翻茶盞,可謂火上澆油,即便下令處死也難以疏解,誰想在門口又聽到她說要出宮,心底的那團火更是越燒越旺。

  正愁沒處發泄,她倒是給他尋了個由頭。

  有一下沒一下的動作,讓人不由自主地盯著他的手瞧,心也跟著懸起來。

  誰也不知道下一刻,他會說出什麼指令。

  梁婠直起身,眉梢輕挑:「如果陛下願意,也不是不行,就是回頭還得重新再找一波人,費時費事的。」

  這是一聽他殺人,轉頭又開始變相維護?

  高潛停下輕叩案面的手,支起頭若有所思地盯著人瞧。

  梁婠全無察覺,只喚了宮人奉茶,又在高潛對面坐下,親自沏了杯茶,送到面前,遲遲不見動靜,這才拿正眼看他。

  「陛下飲杯涼茶,去火降躁,可好?」

  高潛沉下臉,沒接:「淑妃——」

  梁婠將茶杯往回一收,恍然大悟:「陛下還在想方才的問題?」

  高潛被打斷,冷冷盯著她。

  梁婠略想了想,提議:「不如將司膳司的人處決前,陛下再命他們做一回各自拿手的膳食,這樣我們至少還能再嘗一次,不然回頭找來的人,還不知能不能吃得習慣……」

  高潛蹙了蹙眉。

  梁婠沒看他,偏著頭細數:「陛下喜食脆脯和鮓肉,上回在端午宴,還當眾賞賜王掌膳,對了,錢司膳的勒鴨也是一絕,妾喜歡,孫典膳的釀炙白魚,是真不錯,還有劉司膳的苞,陛下不是還跟妾——」

  「行了。」

  冷冰冰的一聲打斷。

  梁婠轉過眼,疑惑瞧他:「這麼一頓也吃不下,是嗎?」

  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,看似滿是真誠。

  高潛提起一邊唇角,嗤笑:「你到底是不想讓孤殺她們,還是真擔心我們——」

  說到一半,又斂了笑,從案几上拿起涼茶,垂下眼帘,盯著杯中茶水。

  「倒也難為你將孤的口味記得這麼清楚。」

  說罷擺擺手,責令宮人內侍一併退下。

  梁婠沒吭氣,安靜坐回去,他心情的確不好,究其原因,大概也是能猜到一些。

  重活一次,自以為比旁人預知一些人和事,便能掌握先機,諸事順利。

  實則未必。

  大齊從根上爛透了,無論再怎麼折騰,也不過是往徹底傾覆的那天,又添了把力,幻想起死回生,那不可能的。

  何況,高潛只是為了皇帝手中絕對的權力,與曹相所求是不一樣的。

  可皇族、門閥又如何不知自己的底氣來源?人一旦握住權力,誰又能雲淡風輕再交付出去?

  高潛想要坐穩這個帝位,就得忍受掣肘,不然當日的清洗,也不會虎頭蛇尾。

  現實如此,亦是無可奈。

  但這些話,不是她該說的。

  梁婠略一思忖,道:「妾記得婁氏有一名姓孫的門客,與合安夫人關係密切,陛下不如用用看?」

  婁驍於外放途中病故,高潛為安撫姨母陸穎,特意封其為合安夫人。

  也是在詔獄審問過程中,梁婠從諸多口供里翻看到,姓孫的門客雖出身貧寒,但長得一表人才,正好陸穎新寡,一來二去的,竟有了私情。

  高潛擰眉:「那豈不是更如了他們的意?」

  婁驍說是病故,實則是她指使婁世勛親自下毒,將其暗殺了。

  如今的婁世勛雖成了婁氏族長,但也只算掌握著半個婁氏,畢竟只要有陸穎在婁氏,他這個族長之位就不可能坐得穩當。

  梁婠淡笑搖頭:「婁驍是死了,可合安夫人支持高浥之心未死,何況還有婁霆鈺在,到底是要爭一爭的。」

  話說至此,梁婠一頓:「當初陛下若是將婁雪如收入後宮,不也成了合安夫人的東床,也不至於她現在一心一意只支持廣平王,可惜——」

  梁婠可沒忘婁雪如死前可是說懷了高潛的孩子……

  高潛臉一黑。

  梁婠訕然一笑,說道:「不過,對付合安夫人也不難,這姓孫的門客倒是個機會,他委身合安夫人不就圖個前程,您尋個機會將他提拔起來,金銀富貴浸淫之下,眼裡怎可能還會只惦記合安夫人,矛盾嫌隙自然而然不就來了?可合安夫人又豈會由他過河拆橋?都無需旁人動手,內鬥會自我消耗。」

  「至於婁世勛,一方面尚需要陛下扶持,另一方面又忌憚陛下掌握其毒殺叔伯的罪證,自然還算聽話,尚可以放置一旁。陛下騰出手,可以對付廣平王……」

  梁婠想了想,又道:「之前清洗,無意間牽扯太多人,陛下迫於無奈停手,卻也不是真的無法處置,只需花些心思,一個一個慢慢處理,倒也是可行的,因而陛下也無需太悲觀。」

  談話間,高潛已飲完一杯涼茶。

  他將手中的空杯子遞到梁婠手中,提唇一笑:「孤原以為淑妃下一個是要對皇后或者太后動手。」

  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