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4章 秋節已至
昏過去前只記得他一臉漠然。
再醒來時,梁婠看到熟悉的帳頂,還沒反應過來,一張絕美的臉進入眼帘。
梁婠愣了一下,恍然憶起詔獄的事,一把將他推開,擁著被子靠進角落。
「你離我遠點!」
也不知是恐懼還是委屈,心裡堵得難受,她低著頭,眼淚怎麼止都止不住。
梁婠抹了把眼淚,她怎麼忘了,陸修原就該是這樣的,謫仙的外表,魔鬼的內里。
陸修並未動怒,也再未靠近,只在榻邊坐下,沉默看她。
她紅著眼狠狠瞪過去,「你不就是故意要讓我看她的下場嗎?」
陸修並未否認。
她攥緊了被子:「你以為這樣就能嚇退我嗎?」
「嚇退?」陸修眸中泛著冷月清輝,涼涼的,「我為何要藉此嚇退你?難道你不去,她就不用受刑了?」
梁婠:「可——」
「可你本不用去看,是嗎?」
陸修不再看她,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,目光投向不遠處的燈火,皎若秋月,冷似雪峰。
「這條路不是你自己要選的嗎?有些事並非你沒看到,它就不曾發生。如今只是看而已,可曾想過若有一日自己經歷呢?」
他垂下眼,淡淡道:「只有時刻清楚將要面臨的,今後所行每一步時,才會愈加謹慎。」
梁婠掛著淚怔怔瞧他。
一時無言。
半晌,他重新看過來:「你還要繼續嗎?」
她殺了張適後,就以為報仇不過是下狠心……
梁婠吸口氣,抹掉眼淚:「繼續。」
他將手伸了過來,梁婠只猶豫了一瞬,就伸手握住。
晚飯,她幾乎沒吃兩口,陸修也不勉強她。
秋月夜裡,沒了白日的燥熱,倒是滿室清涼。
陸修依舊將她揣在懷裡,下巴抵在頭頂。
隔著薄薄的中衣,梁婠可以清楚感受到他胸膛里強有力的心跳,一下又一下,莫名叫人安心。
「你如何能做到毫無反應?」
自己又吐又昏的,他卻一點不受影響,梁婠不得不佩服。
陸修沉沉笑了下:「我六歲時頭一回見,回來後發熱三日不退。」
六歲?!
梁婠猛地從他懷裡坐起身,瞪著他不知該說什麼好,在她眼裡,陸修應是從小被捧在手心怕摔著、含在嘴裡怕化的。
陸修也坐起來。
梁婠只覺匪夷所思。
「太師為何六歲就讓你接觸這些?」
陸修失笑:「你以為所有世家子弟都遊手好閒、不學無術?」
「這可不單是——」
陸修將她扶著重新躺好,又尋了個舒適的姿勢,才嘆道:「沒有誰能一直活在別人庇佑之下。」
他說完只在她頭頂落下一吻,便不再開口。
梁婠伏在他胸口處,聽著心跳,竟有些睡不著。
沒幾日,刺客一事也了,只道是北邊周國派來的,北邊從來都是虎視眈眈的,這兩年新君上位,野心更甚,幾次三番在邊境挑釁。
常恐秋節至,焜黃華葉衰。許是滿庭菊花正盛,梁婠也不覺得蕭瑟,反而瞧著多姿多彩得緊。
八月二十二,正是堂邑侯府入贅女婿的好日子。
時近黃昏,犢車在堂邑侯府門前停下。
陸修挑眉瞧了眼一路興致勃勃的人:「今日還需要幫你嗎?」
梁婠笑容滿面站起身,連連擺手:「不用不用!」
要說這事,還真是他一句話促成的。端午宴前,只跟他順口提了一嘴,不想他竟記得,還尋了機會將這事一錘定音。
當真是省卻她不少麻煩!
陸修瞧她比自己嫁人還高興,唇角勾了勾,忽記起一事,笑容又漸漸淡去。
等不到陸修說話,梁婠率先下了車。
堂邑侯與蘭陵公主成婚沒幾年,便一病不起,與世長辭。兩人婚後除了育有一女,再無所出。
前不久在廣平王牽橋搭線下,為侯府女郎挑選了個不錯的入贅對象,便是近來小有名氣的崔月白。
據說,這崔月白是靠獨身勇斗劫匪而被人知曉的,後又有大司馬引薦、廣平王青睞,如今不僅得了官職,還嫁給侯府女郎,區區一個庶族倒也算走了大運。
常人入贅女婿,幾桌喜酒、一頂小轎也就夠了,可這對象是蘭陵公主,那就得另當別論。
梁婠一下車,便瞧見宋檀在門口迎客,一旁站的還有不少顏色秀麗的男寵。
這一幕瞧著怪異。
梁婠憋著笑走上前。
看到梁婠,宋檀像見了救星,忙三步兩步迎上去,全然沒有往日半點檀郎的風采可言。
「你可算來了!」他面若敷粉,臉頰微微透著紅,更添了幾分雌雄難辨的美。
這口氣頗為怨怪。
梁婠瞧他形容,已是猜了大概,只笑道:「怎麼捨得叫你站在這兒風吹日曬的?」
宋檀嘆氣:「公主寡居多年,男寵雖多,到底久不見喜,這親事又是廣平王與大司馬一同相中的,是以對此尤為重視,特意大操大辦。
擱別人家,都是男主子在門前迎客,可這堂邑侯府沒男主子,便只能由我們代勞!
你瞧瞧那僧多粥少的,好容易有個賓客上門,轉眼就被人拉去。你來了,我也算迎個貴客陪著,倒也不用再出來。」
宋檀是一臉怨氣,梁婠瞧著越發想笑了。
誰想發泄的話還未說完,他便斂了氣,對著自己一拜。
「大司馬。」
梁婠才要回頭,身後的人已經走至身側。
「說你過河拆橋,可有冤枉你?」他僅瞥梁婠一眼,便免了宋檀的禮。
宋檀直起身,再看過來的眼神多了些別的意味。
梁婠訕訕一笑。
陸修卻未看她,只對宋檀道:「你兄長的事,婠婠已跟我說。」
宋檀神情一僵,不複方才的假意嗔怪,嚴肅的臉上多了緊張。
陸修無視兩人表情,淡淡道:「去查的人只說,你兄長被席間的一個賓客帶走,至於具體是哪個,日子久遠了些,還得一個個排查。」
宋檀紅著眼眶,似喜似悲,想說的話哽在嗓子。
「出入城門的記錄里也並未有你兄長的登記,他應是還在晉鄴城的。」
梁婠驚訝看向陸修,跟他說這事也快兩個月了,一直未得消息,這段時間他事務繁雜,她是看在眼裡的,尋人的事就沒好意思問,不想竟還真查出了些眉目。
要知道他這兩個月查的,可比他們這麼些年四處打聽有用多了!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