約莫過了半個時辰,院子外傳來壓低的問話。
「阿蟒,你將我捆著做什麼?」
湘英咬牙切齒看著眼前這張稚嫩的少年面龐,恨恨道:「你這個叛徒,咱們好歹在暗衛營里一起待過這麼多年,你不記得舊情,也不該對我這樣無禮……」
只聽「啪」的一聲,湘英不敢置信地看著少年揮動手掌,眼神里都是不耐煩,瞪著他。
「你打我?我年紀比你大這麼多,你敢打我?」
湘英急了,嗓門兒一大起來,再吼下去,能讓整個院子裡都察覺不對勁。
阿蟒緩緩皺眉,又舉起了手,湘英見狀連忙閉上嘴,嘀咕了聲:「臭小子,不知道阿梁怎麼教的你。」
這次少年沒有走窗,而是老老實實站在門邊上,輕輕敲擊了兩下。
「進來吧。」
謝希暮的聲音柔婉動聽,就像是春日裡河邊飄拂的柳絮,讓人心曠神怡,一時間讓湘英都有些面熱。
在潭州之前,湘英也是見過謝希暮的。
不過那時候,謝希暮還不是謝家主母,而是謝識琅捧在手心裡的小侄女。
暗衛營里的人常說自家主子小小年紀便手段凌厲,日後指不定是個多狠辣的人。
可當他們見到少年郎小心翼翼地將肉乎乎的小丫頭抱在懷裡,時不時緊張地觀察小姑娘的情形時,眾人都很不適應。
那也是湘英第一次,以及對謝希暮的最後一點印象。
從暗衛營出來後,湘英就被分到了潭州老家當眼線,自打阿梁傳來消息後,他就一直在附近觀察著謝希暮。
昔日白白胖胖的小肉糰子,都已經出落得如此動人,湘英遠遠瞧見後,都忍不住心生感嘆。
難怪自家主子對這姑娘如此疼愛。
「……」
湘英陷入回憶里好半晌都沒回過神,還是少年再次扇動的掌風驚醒了他。
「別動我。」
湘英不情不願被阿蟒推進了屋子。
「閣下姓甚名誰?」
女子端坐在書案前,明艷動人的面龐在夜色和燭光的襯托下,越發艷麗奪目,就算是只著了一件素白披風,也掩不去女子的天姿國色。
阿蟒舉起手掌。
湘英瞪了眼少年,老實道:「湘英,三湘四水的湘,英雄豪傑的英。」
「湘英,謝識琅可讓你在潭州盯著我?」謝希暮開門見山問。
湘英啊了聲,有些為難,「這……」
「這個問題你不用回答我,我今夜找你來,只有一個問題,希望你能回答我。」
謝希暮看著對方,一字一頓問:「謝識琅現如今還活著嗎?」
「……」
湘英搖頭,「夫人,我不知道。」
謝希暮眸色平靜,「是不知道,還是不能說?」
湘英臉色無辜,「夫人,屬下一直待在潭州,主子的任何消息,都是經由阿梁的手送過來,
聽說如今黔州出事了,阿梁也許久都沒有送消息過來。」
「所以說,你真的不知道此事?」謝希暮拖長了尾音,澄澈純善的水眸被燭火燃得微微泛紅。
湘英不忍心地別開眼,「讓夫人失望了,屬下真的不知道。」
「好。」
謝希暮將眼角殘淚擦去,從妝匣里取出一根白玉簪子,起身走到湘英面前,「你覺得這簪子好看嗎?」
湘英看了眼,又很快移開視線,心道就算是再好的簪子,也賄賂不了他。
「夫人的東西,自然是好看的。」
湘英只是隨口敷衍。
卻見寒光從餘光內閃過,女子竟然舉起簪子對準了那細嫩白皙的脖頸。
「夫人住手!」湘英驚呼。
謝希暮不動聲色看著他,「既然你誇這簪子好看,那給我陪葬也不虧了。」
「夫人,您別做傻事啊!夫人!」
湘英急了,連忙看向阿蟒,「不是,你快點讓夫人住手啊!」
阿蟒卻只是不動如山。
「我再問你一次,謝識琅,死沒死?」謝希暮靜靜地看著他。
方才湘英還以為姑娘單純、沒什麼能力,現下才領略到對方性情上的暴烈起來。
「夫人…夫人我…屬下真的不知道啊……」湘英都要哭了。
謝希暮抿唇,面無表情扯了下唇,「怎麼?你以為這簪子沒開刃?」
湘英急忙搖頭,「沒有,屬下沒這麼想,夫人您不要!夫人!」
女子手起簪落,毫不猶豫扎向了自己。
湘英驚聲尖叫,只感一抹混雜溫熱的血液粘在了自己眼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