玄光今日的打扮並非傳言中的靚妝艷服,而是一身淺乳白皮琵琶襟上衣,下身是刺繡官緞素雪絹裙,裙擺繡的紋樣奇異,是玉手穿泥,托起一朵朵盛放的寒梅。
跟隨著腳步,裙擺盪起來,更令人詫異的,是那裙身用的布料,水光粼粼,被光照時,朵朵寒梅化為斑斑血竹。
這身衣裙乾淨素淨,就像未曾受過污穢侵擾的神祇,可當光照上去之時,卻又凸顯出幾分妖冶之美,純白與血紅交纏,讓人瞧了驚心動魄。
「玄光娘子果真名不虛傳,如此出眾的容貌,瞧得我都心尖一顫。」
郝大夫人起身迎上去,一顆心總算鬆懈下來了,笑語盈盈地誇讚玄光。
玄光掃視過眾人,視線在謝希暮身上停留了一瞬,彎起唇說:「承蒙郝大夫人相邀,今日來了諸多姑娘,倒是比滿池荷花還要亮眼,我年紀大了,比不得姑娘們正值青春年華。」
都說玄光性情古怪,今日姑娘們一見,倒是覺得這女子很會說話。
「這位是?」
玄光走進花廳,見謝希暮後詢問郝大夫人。
郝大夫人連忙介紹:「這位是謝相夫人。」
玄光故作訝然,朝女子福身見禮,「早聽聞謝相夫人生得傾國傾城,今日一見,果真如此。」
謝希暮莞爾一笑,起身回禮,「玄光娘子的名聲才是久負盛名,你過譽了。」
眾人本以為以玄光的性情,同謝希暮一定玩不到一起去,沒想到二人站在一起,竟然意外的和諧,因著容貌都過分出色,就像孿生姐妹花似的。
「娘子身上這衣裳真是好看。」謝希暮主動夸道。
雖然大家對玄光身上的衣裳都有想法,但都只是默默記下來,打算回頭讓人去打聽打聽是誰家衣裳。
誰都不敢輕易發問,沒想到讓謝希暮得了先機。
不過也好。
謝希暮問了,她們也不用再去打聽。
「這件?」
玄光垂眼,撫了下衣袖布料,笑道:「這是一品居近來做的素服。」
最近一品居的傳聞鬧得滿城風雨,眾人先前都是一品居常客,如今都不敢光臨,沒想到玄光竟然買了一品居的衣裳。
郝大夫人也很驚詫,「可是…我怎麼聽說他們家的料子不太好。」
「夫人竟然相信這些?」
玄光失笑,搖了搖頭,「我也聽說過這些謬論,還親自去了一趟一品居,
那店子裡的衣裳我也都見過,全都是上好的料子,尋常店鋪根本難買到。」
說著,玄光坐在一邊,悠然自得拿起茶杯,抿了口茶,「這一品居在京城叱吒風雲這些年,京中其他商鋪早就對一品居心懷敵意了。
依我之見,不過是那些見不得一品居好的人,在這兒給一品居潑髒水,想要趁機扶搖直上罷了。」
在座的大多都是京中貴女,本來對一品居已經不抱希望了,可聽玄光此言,心裡頓時掀起另一陣波瀾。
「竟然是如此……」
郝大夫人先前也從未真正瞧過一品居發生的那些事情,只不過聽旁人風言風語便相信了,如今才恍然大悟,原是對家做局,要害一品居。
「一品居的東西不錯,我也是那兒的常客。」
謝希暮也抿了口茶,慢悠悠說:「最近聽說一品居又出了許多衣裳,是用來悼念阜陽之戰犧牲的將士,倒是有心。」
連丞相夫人都對一品居誇讚有加,眾人心底默默又打了要重新光顧一品居的想法。
「正好我在一品居買的衣裳夠多,今日便分給幾個姐妹們吧,當作是見面禮。」
玄光看了眼廳外等候的念念,出聲:「念念,將東西分給大家。」
姑娘們面面相覷,這可是大名鼎鼎的玄光娘子,若是得她相贈,在姑娘中不知道多得臉,紛紛受寵若驚起身謝過。
荷花池對岸,郝長安坐在亭子裡,兄長和其餘男客正在對詩,他今日不用打理公務,便將先前給謝樂芙布置的作業拿出來檢查。
不檢查還好,一檢查他一口老血都要噴出來了。
郝長安懷疑自己的教書能力是不是還有所欠缺。
「這是誰的狗爬字?」
頭頂傳來一道嗤聲。
郝長安皺眉瞧去,只見蕭煥抱著手,居高臨下地瞧著謝樂芙寫的東西。
「呵,原來是謝二姑娘的,都說謝二姑娘是郝大人你的學生,可今日一見,本將軍都有些懷疑郝大人的才學是不是真材實料了。」
男子的嘲諷不要太明顯。
郝長安清楚,蕭煥同自家老師敵對,故而也沒什麼好臉色,「蕭將軍,我的學生什麼事情,和您無關。」
蕭煥今日也是聽說謝希暮要來,才來這兒的,吟詩作對的事兒對他來說很是無趣,瞧見郝長安一副吃了屎的表情,他才覺解悶。
「誒!你們瞧!荷花池那兒好多姑娘。」
男客里有人指著荷花池對岸的方向,驚呼:「她們身上這衣裳挺稀奇的。」
蕭煥隨著人群瞧了過去。
荷花池中碧波蕩漾,粉瓣和綠荷相襯,綻得千嬌百媚,又清新脫俗。
池面上倒映出一個個不同花樣紋飾的乳白裙身影,衣妝楚楚,蟬衫麟帶,金銀絲線勾勒得當,裙擺逶迤綻放,同荷花交相輝映,衣香鬢影,吸引得對岸男客們探頭張望。
蕭煥的目光落在走在最前方的謝希暮身上,瞧她同玄光聊得歡顏,便知道這件事穩了。
他抿直的唇線鬆懈下來,緩緩上揚。
他就知道她有法子。
……
一品居的名聲在一夜之間翻天覆地的變化,荷花池無數美人身穿素服臨水自照的事情傳遍了大街小巷。
先前被冠上晦氣的素服,登時成了京城貴女們爭搶的衣裳。
一品居門前又恢復了從前的車馬駢闐,甚至比從前更加紅火。
白日裡老鍾來找過謝希暮一回,高興得不行,將一品居售空一事轉達給她後,又得令去新找了幾家可以合作的裁衣加工鋪子,趕製新一批服飾。
夜色降臨,曉真將湯婆子用棉布包好,一邊同阿順商量。
「夫人這回疼得比以前更厲害了,估計是先前受傷讓體質更差,要不去尋個大夫來?」
說到這兒曉真又嘆:「要是家主在就好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