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下午五點多鐘,栗酥才接到林瑾安的電話。
約在一個茶室。
栗酥到的時候,林瑾安已經等了很久。
「栗大師,現在可以開始了嗎?」
林瑾安雙手緊扣在一塊,手指尖因為用力,充血發紅。
他很緊張。
栗酥說:「卜卦之前,我想想問你一個問題,為什麼忽然要找這個人?聽說……你和吳真很恩愛……」
林瑾安苦笑。
「大師,你昨天能領吳生過來,又偷偷把符紙塞進我的口袋裡面,應該已經看出來了……」
「……」
栗酥眨眨眼睛,平靜地望著林瑾安,沒有說話。
林瑾安深深地呼吸一口氣,才緩緩地說:「我懷疑我中蠱了,自從那一天,我親眼看見她往我平時喝的紅花茶裡面放了一滴她的血之後,我開始偷偷拒絕喝那種東西,戒了紅花茶之後,我對她的愛意好像慢慢減弱了不少,開始頻繁的思念一個人……」
林瑾安把這段時間做的努力和變化,仔仔細細都講給了栗酥。
栗酥安靜聽著。
她之前只是猜測,現在可以百分之百確定。
林瑾安中了吳真的情蠱。
她說:「我可以幫你解蠱。」
「真的?」林瑾安猛然抬頭,眼中滿是驚喜。
他原以為,自己還要再撐一段時間。
栗酥點點頭。
當初師父為了給她解身上的陰蠱,試了很多辦法。
她雖然不會養蠱蟲,但說起解蠱,不比真正的蠱術師知道的少。
栗酥拿出小刀,示意林瑾安伸手。
割破林瑾安的中指,用屍油香在指尖吸引蠱蟲。
血一滴滴落在茶碗中,很快,就看見林瑾安的胳膊上,出現一個小小的鼓包。
鼓包順著胳膊往前移動。
在第五滴血滴落的時候,蠱蟲跟著血滴一起落了下來。
黑色的飛蟲,比栗酥之前見過的蠱蟲大了幾倍。
能清晰地看到蟲肚。
像是蜜蜂一樣的軟體肚子。
肚皮滾圓滾圓的,顯得稍顯笨重。
飛蟲艱難地在血液裡面翻了個身。
撲棱撲棱翅膀,嘗試著想要飛起。
還不等離開血液,就被栗酥用銀針扎住,動彈不得。
「這就是蠱蟲?」林瑾安只覺得一陣惡寒,有點犯噁心地往後挪了挪,「這蟲子,是怎麼進去的?」
栗酥說:「剛才是只有針尖大小,可能趁你不注意飛進鼻子,或者喝進嘴巴,都有可能。這個蠱蟲在你身體裡,以你的血和她的血為食,時間越久,蟲子長得越大。」
「……」
林瑾安皺起眉頭,剛準備道謝,手機就響了起來。
亮起的屏幕上面,閃著「阿真」兩個字。
將近二十年,被蠱蟲操縱心智。
對於吳真的感情,就好像是泡沫虛構起的大樓。
現在終於回歸本心,對於吳真的那點兒虛假的愛意,都隨著蠱蟲離開身體的那一刻,轟然破碎。
林瑾安此刻看見「阿真」這兩個字,只剩下憎惡和畏怯。
他看著屏幕上的字名字消失,都沒有動手機。
幾秒後,屏幕又重新亮起。
吳真又打電話過來了!
林瑾安將手機息屏關機,倒扣在桌面上,問:「栗大師,她已經知道了嗎?」
栗酥回答:「這種情蠱,子母蠱的最牢靠,她在自己身上種上母蠱,你的身上種上子蠱,子蠱離體,她肯定會察覺。」
「……」林瑾安眼眸微閃,手慢慢攥成拳,有些緊張地問道:「大師,如果她再對我下蠱,我該怎麼避?」
栗酥說:「驅蟲藥,或者那種中藥製成的驅蟲香包,基本可以避開百分之九十的蠱蟲……」
「剩下百分之十呢?」
「如果不用蟲做蠱,想避開,有點難……」栗酥輕嘆了口氣。
她身上的陰蠱就是其中一種,她至今都沒有找到什麼解蠱的辦法。
「聽吳生說,吳真是很厲害的蠱術師,我的建議是,最好遠離她,不給她下蠱的機會……」
林瑾安垂眸,黑眸蒙上了一層冷意。
「好,我知道了,多謝提醒!大師,麻煩先幫我卜卦吧,我想找到我真正的愛人……」
栗酥把銅幣放在桌子上。
「卜卦吧。」
林瑾安將手上纏著的衛生紙拿下來,把銅幣握在手心中。
搖晃幾下之後,鬆手。
其中一枚銅幣順著桌面滾了下去,卡在椅子腿上。
栗酥看著卦象,慢慢地皺起了眉頭。
沒立即說話,而是繼續問道:「直到她的生日嗎?」
「知道!」
林瑾安說:「農曆五月五,端午節!比我小一歲或者兩歲吧,具體年份我不太清楚……」
「哦……」
栗酥從小布包里拿出毛筆,列出了幾個八字。
然後又將那些八字一一划掉。
留下最後一個。
她問:「你最後一次見她是什麼時候?」
「十九年前,當時……」林瑾安回憶起當時的情況,不由地雙手捂住了臉。
他沉沉地呼吸一口氣,緩緩地鬆開了手,眼眶變得通紅,就連耳朵和臉也是通紅。
「當時她來找我,剛好撞見我和吳真,吳真對她說了很多難聽的話,她就走了,兩三個月後吧,我和吳真去醫院,遠遠地看見過她的背影一次,從那回之後,就沒見再過了……」
「她可能對我太失望了,離開寧城了吧……」
栗酥抬頭看著林瑾安。
林瑾安連忙擦了下眼角的淚花,尷尬地說,「抱歉,在你面前失態了,這十九年來,我很少記起她,現在怎麼回憶,都好像回憶不起她的樣子了……」
栗酥把紙巾遞了過去,輕輕地「嗯」了一聲。
又重新低下頭,去看那個八字和卦象。
八字和卦象都看了很久很久。
久到林瑾安抬起手腕看了好幾次表。
「栗大師,請問,能算出來嗎?」
栗酥又沉默了一會兒,才緩緩說:「她叫什麼名字?」
「栗枝,栗子的栗,樹枝的枝,好像跟你一個姓,你……會不會曾經見過她?」
「……」
栗酥抬眸盯著林瑾安看了一會兒,才回答:「沒有。」
說完,她又低頭,手無意識地在紙張上胡亂地畫著。
看八字的時候,她還不敢認。
現在都對上了。
栗枝,她媽媽的名字。
聽師父說,十八年前,她生下來的時候,她媽媽已經沒了氣。
她從來沒見過媽媽,只憑著師父那一張寫意的畫,也根本想像不出媽媽的樣子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