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歡去留學的消息一經散出，最難以接受的莫過於褚家人。

  好不容易盼到褚修煌結了婚，還有了一個寶貝女兒，享受天倫之樂是人到晚年最想要的生活，現在卻……

  褚老爺子心裡有些不是滋味。

  但他也不是那種不明事理的長輩，而且時歡當初沒能去留學，多少也有一些褚修煌的原因。

  是你這孽障孫子喝醉酒後搞大了人家的肚子！才會有後面的這些事情……

  褚老爺子沒那麼大的臉去勸時歡，只能找了機會讓一家三口來家裡吃飯。

  等吃完飯後，就把孫子單獨叫進書房，旁敲側擊。

  褚修煌坐在書桌前面的紅漆木長椅上，翹著二郎腿，略顯邪魅的眉眼滿是戲謔，「爺爺，這事已經定了，你不用再勸我了。」

  褚老爺子癟著嘴，鬍鬚一顫一顫的，「你這個混小子，結婚後眼裡只有老婆和女兒，連我這個爺爺都不放在眼裡了是不是？」

  「是。」

  褚老爺子：「……」

  眼睛一酸，他就開始演戲，「楚瑩啊，你看看阿修吧，現在家裡只有他一個頂樑柱，結果還要帶著老婆孩子去那什麼法國，法國有那麼好嗎？國內這麼多的大學，非要去那裡嗎？」

  這回輪到褚修煌：「……」

  「楚瑩啊……」

  「行了行了。」褚修煌站了起來，「別假哭了，爺爺，其實就三年時間，很快就過去了。」

  「臭小子，對你來說當然很快，對我呢！我今年都七十六歲了，再過三年，我還不知道在不在呢！說不定都被埋地底下了！」

  褚修煌呵呵，「我看你身體挺硬朗的，三年應該能撐得住吧？」

  「時家老太太的身體硬不硬朗？」

  褚修煌：「……」

  「那老太太，以前每次跟我對罵的時候都中氣十足的，我都罵不過她，結果現在你看，暈一下就突然中風了，哎呦，萬一我哪天也突然摔了一跤，徹底撒手人寰，豈不是連我寶貝重孫女的最後一面都沒機會見了嗎……」

  褚修煌再次：「……」

  「我真是太苦命了，前幾天還在老霍家顯擺孫女，現在你們就要把我孫女帶去法國，不讓我見，我……我以後都沒臉去見你霍爺爺和霍奶奶了……」

  褚修煌覺得胃疼。

  這小老頭，不去演戲真是太可惜了。

  「唉，楚瑩啊，你要是還在就好了，留下我一個小老頭無依無靠的，沒人疼啊……」

  「行了行了！別他媽演戲了！」褚修煌很不耐煩，「我已經跟歡歡說好了，這陣子她開始複習準備入學考試，你就趕緊籌備婚禮的事吧。」

  「人都要走了，還半婚禮做什麼？」

  本來褚老爺子很開心的準備給孫子孫媳婦兒舉辦一場曠世婚禮。

  婚禮和婚宴的地址都訂好了，細節和流程也在集思廣益中，打算辦的風風光光，絕世無雙！結果這臭小子突然說要帶媳婦去法國留學，就像是一盆冷水直接當頭澆了下來，他哪裡還有心情？

  褚修煌嘆氣，「那這樣吧。」

  褚老爺子斜眼看著他。

  「我決定在法國那所學校的附近買一棟別墅，你跟我們一起過去住，想住多久就住多久，住煩了你就回來。當然，逢年過節我們也是會回來的，畢竟學校都有假期，歡歡其實就是覺得兩次沒能去留學，心裡特別的遺憾，我不想我的妻子嫁給我以後做什麼事情還束手束腳，我希望她開開心心的，跟我在一起是沒有負擔的……」

  「……」一番話，說的小老頭都動容了。

  他伸手拍了拍褚修煌的肩膀，「奇怪，你今年馬上都三十歲了，可我到現在才發現，原來你真的是長大了，不再是以前那個一天到晚渾渾噩噩，囂張跋扈的臭小子了。」

  褚修煌嘴角狠狠的抽了抽。

  「行吧。」褚老爺子還是答應了，「我就不跟你們過去了，你們先過去，等安定下來，我想落落了，我到時再過去看你們。這陣子我先幫你們籌辦婚禮，你放心，我一定把婚禮辦的風風光光的。」

  褚修煌點頭：「謝謝爺爺。」

  「……臭小子！」

  居然被臭小子感謝？

  褚老爺子都有些不習慣了，不過……

  他還是露出了笑臉，「婚禮有什麼要求就跟我說，回頭也問下歡歡的意見。」

  「好。」

  這一邊，爺孫倆已經愉快的達成共識，至於另一邊。

  「媽，你就這樣任由我弟弟胡鬧嗎？」

  褚靜怡知道這個消息簡直覺得匪夷所思，「他們都結婚了，孩子都有了，還去法國留什麼學啊，外國的月亮就比中國的圓嗎？真是土老包子，沒出過國是不是，就這麼想去國外嗎？」

  抱怨半天，卻見褚夫人只是淡定的慢慢寫著毛筆字。

  「媽！你怎麼還有心情寫字啊？」褚靜怡氣的不行。

  這陣子工作上也有一些煩心事，加上搬出去住後，兒子天天在小區里惹是生非，給她鬧不痛快，火氣真是壓也壓不住。

  她猛地把包放在書桌上。

  「啪」的一聲，書桌都動了一下。

  褚夫人手下的毛筆一划，寫好的「靜」字多出了一撇。

  「嘖。」

  褚靜怡忙說道，「我不是故意的。」

  褚夫人深吸口氣，抬眼看著女兒。

  保養得宜的臉上並沒有什麼動怒的痕跡，不過聲音依然嚴肅冷清，「靜怡，你弟弟的事情，你發這麼大火做什麼？」

  「媽，他是我的弟弟啊，我唯一的弟弟，我們是一家人，我這是關心他……」

  「你把他當一家人，他卻未必認你。」褚夫人語氣平淡。

  「媽，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啊？」褚靜怡臉色不太好看。

  「己所不欲，勿施於人，以前你結婚的那些事情，阿修可從來沒有對你指手畫腳。不要總上趕著撩人嫌，就算是一家人，有些事情該管不該管，你也應該心裡有數。」

  褚靜怡：「……」

  「還有。」褚夫人道，「阿修領證也有四個多月了，這陣子他穩重許多，遇到事情也不會衝動胡來，至於時歡……」

  她呵了一聲，「居然想要繼續留學深造，倒挺讓我刮目相看的。」

  「她是想留學深造嗎？不過就是想出去玩玩罷了，媽，這種小家小戶的女人，從來沒見過什麼世面，這次不過就是借著由頭出國，美其名曰鍍一層金……」

  剩下來的話，在褚夫人的冷厲眼神下慢慢吞了回去。

  「那所學校我已經查過了，不是花錢就可以隨便進的，教學制度非常的嚴格，入學門檻也很高。」

  「所以呢？」褚靜怡睜著眼。

  褚夫人已經沒有了寫字的心情，她放下毛筆，「這陣子，你畫廊的生意怎麼樣？」

  「就那樣吧。」

  「那接下來，你有什麼打算？」

  褚靜怡皺眉，「什麼什麼打算？」

  「你打算就這樣帶著小野過一輩子？」褚夫人問。

  「怎麼了？我又不是養不起他！媽，你以前不是說支持我的嗎？」

  「以前是以前，今非昔比。」

  「什麼意思？」

  褚夫人深深地看了女兒一眼，「多操心點自己的事情，別總把心思，放在不該放的人身上。」

  褚靜怡不以為然，「行吧，既然你不想讓我管，我就不管了，反正他都要帶著時歡和女兒去法國了……」

  「你知道我說的是誰。」褚夫人打斷她。

  褚靜怡一愣。

  褚夫人已經轉移了話題，「既然這陣子畫廊的不忙，你幫爺爺籌備下婚禮的事情，他年紀大了，也不怎麼懂年輕人的審美和喜好。」

  一聽到這話，褚靜怡臉色又變了，「我才不管！爺爺不是喜歡時歡嗎？他那麼喜歡，就讓他自己去折騰好了！」

  還讓她幫忙籌備時歡的婚禮？

  怎麼想的呀？

  書房的門「吧嗒」一聲被關上了。

  褚夫人站在那，眉宇輕輕的皺起。

  所以……

  是要讓她幫忙籌備婚禮的意思嗎？

  **

  「歡歡，你真的要去法國留學呀？」

  知道這個消息，第二天下午，蘇婠婠第一時間就給時歡打去了電話。

  「嗯，我本來只是想去，沒想到一提，阿修居然就同意了，還說要帶著落落一起過去……」

  「什麼！大黃和落落也要過去？」蘇婠婠本來是坐在椅子上的，聽到這話立刻站了起來。

  顧氏傳媒的offer已經發過來了，不過還得過幾天才去公司報導。

  今天剛好沒什麼事，就帶著傅子煬來少年宮的小學奧數班上課了。

  她動作太明顯，教室里，坐在窗口的傅子煬立刻歪著小腦袋看了過來。

  「怎麼能把落落也帶過去呢？她還不到六歲啊，語言都不通，多不方便啊……」

  「我本來也不想讓孩子這麼早就去國外，怕不適應，但阿修說國外讀小學和國內沒什麼區別，還可以鍛鍊孩子的社交能力，開闊眼界，順便學習英語……」

  「學習個錘子哦，他就是想要賴著你，一分鐘都不想跟你分開，可憐的子煬啊……」蘇婠婠說著，就朝著教室看了過去。

  結果。

  剛好跟傅子煬漂亮的大眼睛對在了一起。

  呃……

  時歡在電話那頭笑，「為什麼是子煬可憐？」

  蘇婠婠咳咳兩聲，「我家子煬對你家落落一片痴心還看不出來嗎？」

  真的是！

  遲鈍！

  ……

  下午四點半，下課鈴聲響起。

  蘇婠婠立刻站了起來。

  周圍等候孩子下課的大人也都紛紛起身。

  不是媽媽，就是爺爺奶奶，像她這樣年輕漂亮時尚的小嬸嬸還真是挺異類的……

  傅子煬背著小書包萌萌噠的走了過來。

  「子煬，累不累，來，快喝點水。」蘇婠婠立刻學著周圍那些大人，像模像樣的把準備好的兒童水壺遞了上去。

  傅子煬淡定的抱著水壺喝了幾口水。

  等蘇婠婠收好水壺，便問道，「小嬸嬸，發生什麼事了嗎？」

  看著小傢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，蘇婠婠莫名心虛，「沒有啊。」

  「可是剛才我看你打電話的時候，突然站了起來。」傅子煬面不改色，邏輯清晰。

  「哦，是有一點事情。」到了樓梯口，蘇婠婠伸出手，「來，我牽著你。」

  「我自己會走。」

  「我知道。」但我怕你聽到消息嚇得跌倒……

  蘇婠婠不由分說握著小傢伙的小肉手，帶著他往下走，然後解釋道，「是這樣，你褚叔叔和時阿姨馬上要舉辦結婚典禮了，打算讓你和小落落分別擔當小花童。」

  「哦。」傅子煬端著小臉，「可以啊。」

  蘇婠婠繼續說道，「不過等婚禮過後呢，小落落就要跟著爸爸媽媽去法國了。」

  話音剛落，傅子煬就停下了腳步。

  蘇婠婠：「……」

  小傢伙抬起頭，大眼睛撲閃撲閃的，「法國？」

  「對啊，你知道法國在哪裡嗎？」蘇婠婠說道，「其實離中國也不遠，坐飛機的話十幾個小時，睡一覺就到了……」

  「很遠的，如果不睡覺的話。」

  蘇婠婠：「……」

  「不過……跟英國挺近的。」

  蘇婠婠再次：「…………」

  怎麼提到英國了？

  「既然如此，我要回英國了！」傅子煬一本正經的說道。

  「為什麼？」蘇婠婠問。

  可傅子煬卻不說話了，低著小腦袋認真的往下邁著台階。

  蘇婠婠一臉懵逼。

  **

  依然是回軍區大院吃飯。

  霍家老宅常年都是兩位老人居住，所以每次蘇婠婠和傅子煬過來，老太太都特別的高興。

  可是今天……

  「婠婠，子煬怎麼了？」

  吃完晚飯，霍老太太拉著孫媳婦到廚房，低聲問她，「怎麼今天悶悶不樂的？」

  雖然小傢伙的性格不如別的同齡孩子那麼的活潑，但起碼也是懂事有禮貌，有問必答的類型，可今晚吃晚飯時居然都不說話了，蔫蔫的，飯也吃的很少……

  旁邊的傭人正在切水果，蘇婠婠拿了一小塊哈密瓜，邊吃邊說道，「可能是要跟小女朋友分手了，傷心了吧。」

  異地戀很不現實的，何況是兩個5歲多的小屁孩？

  小落落那麼討人喜歡，估計等到法國，沒幾天有了新的小朋友，就會把傅子煬給忘記了……

  蘇婠婠嘆氣。

  可憐的子煬啊……

  霍老太太問，「你說的是落落？」

  褚修煌一家三口要去法國的事情，今天下午也聽褚老爺子說過了。

  不過說也奇怪，本來是離別的事情，那小老頭非要用炫耀的口吻，還說什麼他也要跟著去……

  人家一家三口甜蜜生活，他一個小老頭也要跟著去湊熱鬧，也不怕討人嫌！

  蘇婠婠點頭，「嗯，大黃要帶落落一起陪歡歡去留學，大概三年吧。」

  「原來是這樣。」

  蘇婠婠沒有說傅子煬要回英國的事情。

  小孩子嘛，估計就是隨口一說。

  誰知……

  晚上九點多，霍競深回來了。

  他今天晚上有一個應酬必須要去，此刻渾身酒氣，眼睛也有些紅，一看就沒少喝。

  「夫人，老爺子，老夫人，霍總今晚喝的有點多，麻煩你們照顧了。」季傑畢恭畢敬將車鑰匙放下，「我先回去了。」

  霍老太太揮手，「小季，慢點走啊！」

  季傑腳底一滑。

  小季？

  額滴神……

  這邊，霍老太太讓傭人去準備醒酒茶，霍競深剛在沙發坐下……

  「霍叔叔！」傅子煬跑了過來。

  霍競深擰著眉，看了眼時間。

  「怎麼還沒睡覺？」

  豈止是沒睡覺，傅子煬連澡都沒洗，還穿著下午去上課的那一身衣服。

  此刻，小傢伙看著他，一字一句的認真說道，「霍叔叔，我要回英國念小學。」

  霍競深：「……」

  蘇婠婠也：「……」

  「霍叔叔。」傅子煬條理清晰，「不過我要先參加褚叔叔的婚禮，剛才我給爸爸打電話，他都已經答應了哦。」

  這小屁孩來真的？

  「子煬，你不找媽媽了嗎？」她脫口而出。

  怎麼能只要小女朋友不要媽媽呢？

  「媽媽馬上就會來找我了。」傅子煬語出驚人，「爸爸在電話里答應我的。」

  蘇婠婠：「……」

  好吧。

  小孩子還真的是很容易被忽悠呢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