喬嫚哭了這麼一場,又說了這麼久的話,心神俱疲,不知何時竟伏在喬夫人懷裡睡著了。
喬夫人看著女兒一如少女時嬌憨的睡態,不由得長嘆了聲。
她已不知,將女兒保護得太好、養成這般到底是好還是壞。
輕輕將熟睡的女兒放在榻上,喬夫人帶著丫鬟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。
一出門,喬夫人就喚來秀玉,「你是貼身伺候姑娘的,以後有什麼事讓人捎個信回來。」
秀玉一怔,「夫人的意思?」
喬夫人憂心忡忡,「嬌嬌被我和她父親嬌養得太過,執掌中饋她學得很好,但其他方面就有些撐不住事,心思多了,會傷身的;所以若是她有何憂心不順之事,你即刻著人回來告個信。」
秀玉鄭重的點頭,「夫人放心,奴婢明白了。」
喬夫人:「養兒一百歲,長憂九十九,這話倒是不假。」
「嬌嬌這樣,我真是千千萬萬個不放心。」
秀玉:「夫人不必過於憂慮,奴婢覺著,夫人今日的話,姑娘像是聽進去了。」
「但願她能聽進去。」
喬夫人和秀玉就這麼在廊下說著話。
「嬌嬌自己不說,其實我都明白。」
「她這般在乎姑爺,就是對姑爺動了心;這也難怪,姑爺那般的樣貌才能,哪家姑娘看到了不喜歡。」
秀玉輕笑:「可不是,奴婢也早看出來了。」
「姑娘若是無心,侯爺縱然萬般清冷,也不會讓她委屈至此。」
喬夫人:「我只希望她還沒陷得太深,早脫開早好。」
「姑爺那人,心思太深了,深得讓人捉摸不透,哪是我那個傻閨女能降得住的。」
秀玉對此深有同感,但她不敢妄言,只一味聽從喬夫人吩咐。
——
喬嫚這一覺睡得很沉,
再次醒來已經是將近午飯時分了。
她懶懶的躺在床上還是不想動,伸手掀開軟帳,就見喬夫人正抱著安哥兒坐在暖榻上,祖孫倆一團其樂融融。
喬嫚心中一暖,只覺此刻心裡仿佛終於霧霾散去、撥雲見日。
既然寧祈對她無心,
那她也會試著去做一個對他沒有心的妻子。
如此對二人應該都好。
喬夫人:「醒了?廚房午飯已經備好了,是要現在吃還是再過些時候?」
喬嫚起身,對鏡梳妝,「這會吃吧,有些餓了。」
喬夫人點點頭,吩咐底下的嬤嬤傳飯。
很快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餚都被端上了桌,喬老爺半月前被任命巡查青州,如今還未歸來;
大公子喬曕和二公子喬昱如今也都身居要職,公務多的時候午飯都不回來吃。
所以午飯就喬夫人母女倆還有安哥兒三人。
一桌子的佳肴,除了給安哥兒的輔食,其餘都是喬嫚愛吃的菜,她喜好酸甜,最愛糖醋口的菜。
喬家廚子的那道松鼠鱖魚在自家姑娘的「鼓勵磨鍊」下幾乎出神入化,比起御廚也不遜色。
乳母在一旁給安哥兒餵飯,喬夫人不停的在給女兒布菜。
喬嫚面前的碗碟上,沒一會便堆得小山似的。
喬嫚哭笑不得,「母親這是擔心我在侯府餓著?」
喬夫人:「餓著不至於,但吃得定不如在家裡可口吧?」
喬嫚略想了想:「這倒還好,我想吃什麼就讓廚房做什麼,這點倒算是順心順意。」
她好歹是一家主母,不至於在口腹之慾上委屈自己。
雖然她和寧祈口味相差甚遠,但偌大的一個侯府,又不是不能多做兩道菜,所以吃穿上,喬嫚真沒將就誰。
喬夫人聞言欣慰一笑,「好啊,飲食上沒虧著自己,往後的其他事就更要看開,明白了嗎。」
喬嫚知道母親的苦心,她是怕自己生成執念,從而積鬱。
「明白,女兒不會再讓娘親擔心的。」
喬夫人滿眼慈愛,「娘為你操心任何事都是甘之如飴,只要你能把自己的日子過好,娘就怎樣都行。」
喬嫚心間不覺又有些泛酸了。
她明明有那麼好的父母疼她愛她,
怎麼之前就豬油蒙了心、萬事只念著寧祈呢。
想及此,
她真想給自己兩巴掌。
不過好在,
一切都還來得及。
——
午後,安哥兒吃飽了,乳母帶著他在院子裡玩耍;
喬夫人和喬嫚母女倆一起歇晌。
喬嫚還像孩子那樣,依偎在喬夫人懷裡,讓她摟著自己睡,喬夫人自然無有不應。
母女倆說著話,釀著睡意,
「嬌嬌,以後萬不要因別人痛哭了,娘看著都心疼。」
她捧在手心裡養大的女兒,在她眼前十幾年了也沒掉過幾次眼淚。
憑甚去為一個沒心的男人哭泣。
喬嫚蜷縮在喬夫人身前,一臉嬌憨,「嗯,我都聽娘的。」
「再也不想著他了。」
賭氣似的,又嘟囔了這麼句。
喬夫人戲謔笑道:「一點不想那也不行啊,男人是一家支柱,你還指望著他過日子呢;娘和你說這些,也不是讓你學侯爺那樣冷冰冰。而是進退有度,別太上趕著。」
「說不好聽的,男人都是賤骨子,輕易得到的,誰都不會珍惜;你就要忽冷忽熱、忽遠忽近的讓他琢磨不透。」
「他越是捉摸不透心裡就越是好奇,你就越不要慣著他。」
喬嫚聽得一愣一愣的,「……娘,這些您怎麼一早不告訴我啊?」
喬夫人無奈一笑,「這門親事說來是高嫁,娘總不能一開始就教你不給丈夫好臉吧。」
「再說,很多事只有你自己親身經歷過了,有些話你才能聽進去。」
「要是在你對侯爺還興上頭的時候對你說這些,你沒準還覺得娘潑你冷水呢。」
也有道理,
喬嫚哼唧著在喬夫人懷裡蹭了蹭,沒再說話,娘倆好好地歇了個晌。
……
在娘家待著的時候,喬嫚總覺得時間過得太快,
她還沒怎麼和娘親好好說話,怎麼日頭就要落山了呢。
但安哥兒已經鬧著要回家了,喬嫚再不舍也沒辦法。
喬夫人臨了沒忘叮囑:「把心思放寬一些,不要自苦。」
喬嫚哎了聲,回之粲然一笑。
那笑容里已然帶著些許的釋然和豁達。
喬夫人心一顫,酸澀交加。
——
最後一抹夕陽的餘暉西垂,大地蒙上了一層夜色。
馬車回到侯府,乳母先一步來到車前,接過已經熟睡的安哥兒。
守在府里的秀清聽到動靜快步走了出來,到馬車前攙著喬嫚下了車,「夫人……」
秀清欲言又止,喬嫚卻瞬間明白,「侯爺回來了?」
秀清點點頭,「侯爺今日回得極早,還特地把奴婢叫去問您的去向。」
主僕倆一邊說著話一邊進了垂花門。
「夫人,侯爺問奴婢話時,臉色……似乎不是很好。」秀清現在想來還覺得背後隱隱冒冷氣。
侯爺那眼神,看人一眼就像是能把人吃了。
喬嫚漫不經心的笑道:「侯爺不是一貫如此嗎,你都伺候我三年了,還沒習慣不成。」
秀清坦言:「非是奴婢膽小,實在……」
喬嫚拍了拍小丫頭的手,表示自己明白。
寧祈雖然年輕,可卻是真正上過戰場,斬殺過敵軍的武將,經年以來,不知多少敵國猛將死於他的麾下。
染得血多了,周身不知不覺間就多了一股厲氣和凶煞。
加上他性子又冷,總是板著一張臉,單是簡單的一個眼神都帶著不怒自威的壓迫。
嫁過來的頭一個月,喬嫚見他也害怕。
後來她才是在日日的「磨礪」中習慣了的!
「侯爺現在人在哪?」喬嫚吩咐乳母將安哥兒抱回房中去睡,隨即帶著秀玉和秀清回了正院。
秀清:「在書房。」
「用過晚飯了嗎?」
秀清搖搖頭。
喬嫚面色淡淡,「那讓廚房傳飯吧。」
回到主院,喬嫚先到臥房換了身家常的淡綠色繡玉蘭花窄袖褙子,頭上的釵環也盡數卸下,自有一股清水出芙蓉之美。
她剛理好身前的衣襟,就聽到外間傳來熟悉的腳步聲。
她下意識凝眸望去,
果不其然,
下一刻,一道頎長高大的身影悄然出現,二人目光不期而遇。
男人忙公事在官署宿了兩日,也不長,喬嫚卻因為心境的改變,覺得這兩日都來得恍如隔世。
定定神,她堆著笑迎了上前,「夫君回來了。」
別的不說,面上她不能讓任何人拿捏住錯處,既然有了安哥兒,那平陽侯夫人這個位子必須只能是她的。
寧祈對著妻子的笑臉,敏銳的覺出似乎有些不對但又說不上來,便心不在焉的嗯了聲,「今日怎麼突然回娘家了?」
喬嫚不假思索,「夫君不在,我一個人在家也是無聊,正好想著母親許久沒見安哥兒了,就帶他回去看看。」
哪條律法家規都沒寫著不准外嫁女回娘家,喬嫚底氣足著呢,一點也不心虛。
男人微微點頭,「安哥兒還小,要是出門多帶些人。」
喬嫚笑著應下,她今日因為回娘家,所以上了全套妝容,這會子,天色已黑,黃澄澄的燭光下,更是別有風情。
為著棘手的公務,寧祈一連兩日忙得腳不沾地,如今事情了解,心裡一道重擔卸下之餘,他著實想好好放鬆一番。
想及此,他的目光不由得再次放到正給他解帶換衣的妻子身上,
柳綠色的褙子襯得她膚色白皙如玉,她將給他換下的衣袍掛到旁邊的衣架,動作之間,盡顯窈窕。
素了有些日子,心思一起來便壓不住。
喬嫚掛好衣裳剛轉身就撞上了一堵肉牆,她尚未反應過來,就被對方摟著腰帶到了床邊,急不可耐的壓了下去。
三年的夫妻,她當然知道這是要幹什麼,可這也太突然了,明明剛才還好好說話呢……
她試圖挽救幾分男人的理智,一雙藕臂抵在身前,提醒:「夫君,該用晚飯了……」
話沒說完,男人灼熱滾燙的氣息已將她徹底席捲。
已經熟悉了這個感覺的身體下意識的顫慄了下,喬嫚想到白日時和母親的抱怨哭訴。
她沒辦法將感情和夫妻間的那事分開,她總覺得床笫之間,該是滾燙愛意的流露、是濃濃情意的纏綿,而不是因皮囊色相起的淺薄心思。
但眼下……
男人灼熱的氣息撒在耳側,微涼的薄唇一一滑過她的嘴唇、脖子、胸前,這般情形,想保持理智實在艱難。
防線寸寸瓦解,喬嫚漸漸沒了掙扎和抵抗的氣力,只能如同一方葉舟,任其擺弄。
屋內的聲音響起的突然,外間的秀玉秀清聽到起初皆是一愣,兩人似乎都不敢相信,但當夫人的聲音劃破空氣,二女恍然驚醒,都羞得退了出去。
秀清去廚房備水,秀玉在廊下守著,小手不停的給自己扇風,意圖褪去幾分臉頰的熱度。
大概半個時辰後,房內的動靜才逐漸平息,喬嫚身後的男人也終於是安生了。
喬嫚癱在榻上,大口大口的喘著氣,香汗淋漓,像是剛從水裡撈上來似的。
男人保持著從背後擁抱著她的動作一直沒動,等她呼吸漸漸平穩了,本來放在她腰間的那雙大手忽然慢慢地游移了起來。
喬嫚本來醞釀了幾分的睡意瞬間嚇得全無,她按住對方的手,臉上滿是不可置信。
不過男人倒沒有不知饜足的再纏上來,而是隔著綿軟輕薄的絲被,不輕不重的替她揉捏著肩膀、腰、還有大腿等處。
這體貼的動作讓喬嫚一愣,半天沒反應過來。
等到她醒過神,對方已經不伺候了,起身去了浴房清洗。
走之前還特地搖了搖枕頭底下的鈴鐺,幫她叫來了丫鬟伺候她。
秀玉秀清小臉都是紅撲撲的,不敢直視的將喬嫚扶進了浴室、送到了盛滿熱水、灑滿花瓣的白玉浴池中。
兩人分工明確,有條不紊的開始服侍主子清洗,
先是頭沐,再是淨面、搓洗、花露、擦身。
喬嫚被男人折騰得一雙大腿還在微微發抖,連彎彎手指頭都懶得動,整個人軟的像沒骨頭,虛虛的靠在池壁邊,任由秀玉秀清替她擦洗。
腦海中不由自主的又浮現出方才男人替她捏腰揉腿的那一幕,想及此,鼻間不由得一酸。
其實,若是寧祈對她再差點,
她早就能不再對他有指望。
成親三年她還患得患失
就是源自寧祈不時流露出來的那些柔情和關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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