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淑怡午間歇晌起來,就聽身邊的兩個大丫鬟說起了翠華庭的事。
曾嬤嬤聽著也嘖嘖稱奇,「三姑娘平時看著溫聲溫氣,麵團似的,沒想到卻是個烈性兒。」
丫鬟司書:「說來,這事可真是多虧了三姑娘。」
謝淑怡頓了頓,道:「晚飯的時候吩咐廚房置一桌酒席,再吩咐人去請一下二公子和三姑娘。」
曾嬤嬤點頭也道:「奴婢明白。」
……
傍晚的時候,陸謙從外面回府了。
看了會公文,司書即來前院請人。
後院許久不曾親自來請將軍用飯了,韓力不敢怠慢,即刻就將司書請了進去。
司書:「將軍,夫人請您回後院用飯。」
陸謙一臉錯愕,「真是夫人讓你請我?」
司書笑道:「否則奴婢豈敢擅做主張?」
「夫人早早的就吩咐廚房備下了酒席,將軍快些過去吧。」
陸謙臉色微變,在那一瞬,腦中想了無數個可能。
主動請他去用飯?還特地置酒席?
如此興師動眾,她意欲何為?
莫不是想在酒宴酣暢之際,正式和他提和離?
夫妻倆藉此機會告別?
……
司書見人怔愣住不說話,心裡有點沒底,無措的看向韓力。
韓力重重地咳了聲,「主子,司書姑娘還等著呢。」
陸謙回過神,問道:「夫人可是有何要事?」
司書抿了抿唇,「那奴婢就不清楚了,只是……」
司書故意停頓了下。
陸謙的心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。
司書:「夫人還讓人請了二公子和三姑娘,三姑娘在老夫人面前為夫人仗義執言,夫人總是要聊表心意一番才是。」
原來是為了向妹妹道謝。
陸謙鬆了口氣。
想到司書的來意,旋即起身,往後院而去。
在無人注意到的地方,司書的唇角不可抑制的勾起。
……
明雅堂
飯廳中,謝淑怡早早的等在那,廚娘們也陸續將一道道色香味俱佳的菜餚端上桌;
陸珠和陸諶到的比陸謙要早。
可能是因為見大嫂的次數比較少,兩人怕尷尬,所以就搭夥一起來的。
在兩個哥哥、甚至在父母面前都無法無天慣了的陸珠,此刻難得顯得有些拘謹。
之前聽信母親的片面之詞,對這位大嫂有些誤會,陸珠心中頗為過意不去,所以一上來,就直抒胸臆,很懇切的向謝淑怡賠禮致歉。
「之前是我糊塗,對大嫂有些誤解,在這給大嫂賠個不是。」
說著,福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。
謝淑怡身子不方便,便使了個眼神,讓曾嬤嬤將人扶了起來。
曾嬤嬤扶著陸珠在謝淑怡身側坐下。
謝淑怡笑道:「之前就算是誤解,你也從未言語不敬過、更從未冒犯失禮,談何賠罪呢?」
陸珠漲紅了臉,不好意思的低著頭,「嫂子不怪我就好。」
謝淑怡:「不光不怪你,我還該謝謝你在公婆面前的仗義執言呢。」
陸珠搖搖頭,「這哪裡用謝,那本就是我母親不對,而且我知道了這些事後,也早已是憋了一肚子火氣,不說不快。」
「嫂子不必介懷,也不必說什麼謝,真要論起來,該是我們全家給你賠罪才是,這幾年,真是委屈嫂子了。」
曾經教導陸珠的幾位女夫子都是陸老爺尋來的,她們將陸珠教得極好,明是非、分善惡,恰到好處的驕矜,卻不蠻橫,更不會得理不饒人。
謝淑怡以前只聽府里的下人誇讚過這個三姑娘,不曾和陸珠深交;
而如今幾句話下來,也覺著傳言非虛。
論心胸眼界,處事分寸,謝淑怡覺得,陸珠甚至比她兩個哥哥都強。
謝淑怡:「我一向公私分明,你賠你的禮,我道我的謝。」
說話間,司書捧著一石榴紅的八角形錦盒放在了陸珠面前。
「一點心意,小妹可別嫌棄。」
陸珠微微張大了嘴,「這,這不行,嫂子,我,我哪有臉收你的東西啊。」
謝淑怡:「你要這麼說可見心裡還是和嫂子見外了。」
陸珠抿緊唇,眼巴巴的,有些不知所措。
謝淑怡:「我如今身子重,不方便外出,一個人在院子裡悶得很,小妹若是不嫌,以後常過來和我說話解悶吧,怎麼樣?」
陸珠頓時露出受寵若驚的喜悅,「真,真的嗎?」
「嫂子願意讓我陪著說話?」
謝淑怡勾了下小姑娘的鼻子,揶揄道:「什麼話?」
「有這麼水靈的小姑娘在我跟前,都不用說話,多看兩眼都覺得歡喜,我哪裡有不願意的道理。」
陸珠羞澀的笑了笑,「那就這麼說定了,以後我常過來,嫂子可別嫌我煩。」
謝淑怡指了指那個紅色的錦盒,「既然答應了,那就收下吧。」
陸珠點點頭,讓身後的丫鬟將其收下。
陸謙和陸諶旁聽著,看到姑嫂兩人相處融洽,也是不由得面露喜色。
這頓晚飯,吃了有半個時辰,三兄妹說說笑笑的,其樂融融。
等到弟弟和妹妹相繼離開,謝淑怡捏了捏眉心,神情流露出幾分疲憊。
曾嬤嬤上前替她揉了會腰,梳洗了一番就躺下了。
懷孕的緣故,謝淑怡如今本就嗜睡,晚飯的時候又陪陸珠說了許久的話,很是勞神,等陸謙洗漱好從淨室出來,她已經睡得很熟了。
怕吵醒妻子,陸謙躡手躡腳的走到床邊,掀開被衾躺了下去。
如今是寒冬臘月的天,她又懷著孩子,為了防止他起夜時擾到她,兩人分了兩床被子,各睡各的,誰也不妨礙誰。
陸謙側躺著,凝視著安詳熟睡的妻子。
這兩日她對他沒了之前那麼疏遠,開始願意和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說幾句話,按說本是轉好的跡象,他卻有些高興不起來。
此番小妹陸珠將母親那邊的事圓滿解決,越發讓他覺得自己的無能和懦弱;
連小妹都敢和母親對峙,他卻為了仁孝的名聲和官聲畏手畏腳,以至讓妻子受了那麼久的委屈。
睡夢中的人忽然嘟囔了句什麼,還咂了下小嘴,似乎是做了什麼好夢。
他伸手將她額前的碎發歸攏在耳後,那張清麗動人的臉龐便完全顯露於眼前。
他其實沒有她以為的那麼好。
不知她心裡可曾有過後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