孕後期的女子大多嗜睡,謝淑怡如今也是,說了這會話就已經有點乏了。
她揉了揉眉心,疲憊道:「我要睡了,有什麼話改日再說。」
陸謙自然沒有二話,將人平坦的放到床上,隨即自己也脫衣躺了上去,將人圈在自己的臂彎里。
謝淑怡如今一點也不想和他靠這麼近,微微挪動身子就要離他遠一點,卻被人一把又抱了回來,「被窩都暖和了,你就別亂動了。」
如今天氣冷了,好不容易捂暖一個被窩,確實不怎麼想再動彈。
謝淑怡一個孕婦更是。
她接受了這個理由,但依舊拒絕他的親昵;
翻了個身,背對著人,慢慢地睡熟。
陸謙的視線從她粉嫩的臉頰、優美的脖頸到如今圓潤的肚子。
苦笑了一番,擁著人,也睡了過去。
……
謝淑怡自從回到陸府,就沒踏進過陸老夫人的院子,陸老夫人也從來沒主動提過要見她。
偶爾提起,也只是說大奶奶有孕在身,下人仔細小心著伺候。
同居屋檐下,婆媳倆如陌生人一般。
翌日午後,陸諶抱著陸蓁將其送回明雅堂。
小姑娘知道二叔陸諶今日休沐,纏著讓陸諶教她騎馬;
陸諶一向疼愛這個侄女,幾乎是事事有求必應,帶著小姑娘在馬場跑了好幾圈,直到夕陽西下時分,才將意猶未盡的小姑娘送了回去。
謝淑怡正在次間的躺椅上閉目養神,聽到動靜便起身坐了起來。
陸諶見狀,急忙道:「我又不是外人,嫂嫂如今身子不方便就別客氣了。」
謝淑怡攏了攏袖子,「蓁兒今日又鬧你了吧?」
陸諶唇角笑意明顯,「我閒著也是無事,蓁兒可愛,我很喜歡。」
謝淑怡想起陸諶那無端延遲錯失的婚事,心中頗為惋惜。
這個小叔子,不論是人品模樣,都是上乘,也有能耐,年紀輕輕前途無量;
本是個極好的夫婿人選,但就因為有那麼個母親,就足夠京城好人家的姑娘對其退避三舍。
陸諶似乎察覺到了來自大嫂憐憫的目光,自嘲的笑道:「大嫂不必為我可惜。」
「母親執拗在先,如此也算是報應。」
謝淑怡眉心一跳,「二弟別這麼說。」
陸諶搖搖頭,「那是我母親,因果報應,我不會怪任何人,只是委屈大嫂了。」
謝淑怡一愣,嫁過來快六年了,她和陸諶這個小叔子說話的次數屈指可數;
男女有別是一方面,陸諶的寡言少語也是一個原因。
陸家的兄弟倆,話一個比一個少,臉上的神情一個比一個冷。
她一開始對陸謙這個丈夫都敬而遠之,更別說陸諶了。
事出必定有因。
謝淑怡:「你大哥讓你來的?」
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理由。
陸諶無奈一笑,「大嫂覺得可能嗎?」
「大哥是個打落牙齒活血吞的秉性,天大的事都自己扛著,更何況是你們夫妻間的私事,他怎麼可能會和我說。」
謝淑怡就有些奇怪了,「那二弟何故有此一說?」
陸諶:「大嫂,並非我偏心自家兄弟,我知道母親那邊讓大嫂受了不少委屈,偏偏母親占了個長輩的名頭,我們誰都不能把她怎麼樣,箇中心酸苦楚,大嫂一定不易。」
「凡此種種,我不想為母親辯解什麼,刀沒有扎在自己身上,我能理解卻沒法切身體會;我此次貿然張嘴,是想請大嫂能再給大哥一個機會。」
「所謂夫妻,當風雨同舟、患難與共,斷沒有大難臨頭各自飛的道理;更何況,大嫂大哥心中分明都有彼此;既如此,何必互相折磨。」
謝淑怡苦笑道:「二弟覺得,都鬧成這樣了,往後這日子還能如往常一樣的過嗎?」
陸諶抿了抿唇,「大嫂,若能和母親分府獨居……」
謝淑怡一怔。
分家的念頭也曾無數次湧上她的心頭,但都被她硬生生的咽了回去。
陸謙是長房嫡子,若是由他張嘴提分家,那不孝不悌的名頭算是坐實了。
「這怎麼可能……」
陸諶便將聖上指派陸謙外出巡查、並恩准其戴上妻兒的事一一告知,「平陽侯也在聖上指定的名單中,大嫂與寧夫人素來交好,一同出門也可散散心。」
「憋悶在後宅多時,心裡難免鬱結;也許出去走走,大嫂就會豁然開朗。」
謝淑怡心中一動,「當真?」
陸諶:「大嫂若是不信,大可去問寧夫人。」
「此次外出,是要替陛下巡查當地軍政要務,刑獄,稅收都要查,再加上來迴路程,這一去少說也要兩三年。」
「趁此機會,就當是體察各地風土人情,大嫂正好也能避開母親,何樂而不為?」
讓一個話少的人突然長篇大論的說這麼一堆,謝淑怡心中百感交集,「二弟的良苦用心,我明白了。」
陸諶搖搖頭,「這都是大哥計劃好的,只不過大嫂如今不願和大哥說話,大哥才沒機會將此事告訴你。」
還真是好兄弟,一點也不邀功。
謝淑怡露出了這麼久以來第一個真切的笑容。
陸諶試探問道:「大嫂之前說得和離……也是氣話吧?」
謝淑怡戲謔一笑,「陸謙有你這麼個弟弟,才是他的福氣。」
一向沉穩的男人居然被這句誇獎弄得有幾分不好意思,抿著唇略顯無措的摸了摸後腦勺。
謝淑怡想到之前的事,「二弟,你對寧家的那位大姑娘……」
有些話不必點破,聰明人自能領會。
陸諶垂著眸子,沒有作聲。
謝淑怡:「二弟是中意寧家阿舒的,對嗎?」
陸諶無謂一笑,「中意又如何,我於她而言……並不算是好歸宿。」
謝淑怡心神一顫。
一旁的曾嬤嬤更是覺得陸老夫人害人不淺,兩個兒子都飽受她的磋磨。
謝淑怡:「二弟別灰心。」
「大嫂別安慰我了,我心裡有數。」
又說了幾句話,陸諶就起身告退了。
曾嬤嬤上前斟茶,低聲恨恨道:「那老太婆真是造孽啊。」
謝淑怡嘆了口氣,惋惜道:「她造的孽都報應在她的兒女身上了。」
本是大快人心的事,可偏偏陸老夫人這幾個兒女,都是極好的人。
歹竹出好筍,
何其可笑又荒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