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心思被兒子揭穿,喬嫚也不介意,笑了笑繼續問。
安哥兒很無奈,「娘,兒子如今只想好好讀書。」
「她們真的有點煩人。」
她們?
喬嫚:「她們是誰?」
說起這個,安哥兒似乎真的很發愁,「這麼說,可能有些失禮,但兒子真的有些苦惱哎——她們老是嘰嘰喳喳的,吵到我讀書了。」
「丹陽,宋槿月,章偌雅。」
好傢夥,宮學一共也就這幾個小姑娘,兒子全嫌煩。
將來別是和他爹一樣冷著臉、好像別人欠他錢似的臭脾氣。
喬嫚一時惆悵不已。
寧祈卻注意到了一絲不對,「你細數這幾個人,都覺得她們打擾到了你,怎麼唯獨沒提到沈姩?」
「難不成,她不來找你?」
安哥兒低著頭,好似被說中了心事。
喬嫚看看丈夫,又看看兒子,詫異得一時說不出話。
「安兒喜歡和姩姩一起玩嗎?」詫異之餘,喬嫚也很高興,沈姩是她喜歡的小姑娘,她和曹家雲嫿姐姐感情也一向不錯,將來能做親家那就更是親上加親。
安哥兒沒說話。
當爹的寧祈卻一語道破,「不是他喜歡和沈姩一起玩,我看是沈姩不愛搭理他,所以他沒有機會嫌沈姩煩。」
安哥兒瞪圓了眼睛。
爹爹怎麼什麼都知道。
喬嫚一臉錯愕。
安哥兒怕被爹爹再揭老底,丟下句回去溫書,隨即直接跑了。
喬嫚壓下心裡的震驚,搭著男人的臂膀,「你怎麼知道的那麼清楚?」
寧祈:「宮學裡一堆宮女太監守著,孩子們的一點風吹草動都會稟報給陛下。」
喬嫚微微汗,「……陛下還真是清閒啊。」
寧祈眉目疏朗,神秘一笑,「那傢伙醉翁之意不在酒。」
喬嫚一怔。
很快就明白了丈夫話里的意思,但又覺得不可思議,「陛下想提前給太子物色太子妃?」
太早了點吧,太子才幾歲啊。
寧祈:「談不上物色,但陛下的確是想讓太子能有機會挑選自己心儀的妻子,而不是被硬塞一個大臣們眼裡的端淑女子。」
這倒是一片難得的慈父心腸。
喬嫚不知想到了什麼,眼睛一亮,低聲問道:「那太子有沒有表現出更喜歡誰家的姑娘?」
寧祈搖頭,言簡意賅道:「他和咱們兒子一樣。」
和安兒一樣?
喬嫚一時沒反應過來,但在丈夫意味深長的目光中,漸漸有點琢磨出味了。
和安兒一樣,
不會是指和安兒一樣嫌人家小姑娘煩吧?
真要如此,可就白白浪費了咸寧帝體貼兒子的一片苦心啊。
……
開冬十月,京畿大營將士們的習武操練仍絲毫沒有懈怠;
雙十休沐這日,寧祈難得管了次閒事。
奉旨巡查隨州營防的陸謙風塵僕僕歸京,還沒來得及喘口氣,就被寧祈一道急令叫了過去。
陸謙身心勞累,見到人自然就沒什麼好臉色。
寧祈也非常寬宏大量的沒有和他計較,而是好聲好氣的提醒道:「前段日子,你夫人給我們家那位透出消息,準備等孩子生下來就與你和離。」
陸謙果然臉色一沉。
生了孩子再和離?
這女人的心怎麼這麼狠?
寧祈:「你黑臉給誰看?」
「你讓她受了那麼大委屈,人家想和離難道不是很正常?」
「你有不爽的那個功夫不如好好尋思尋思,怎麼把人哄回來。」
陸謙自嘲一笑,道:「我居然還有能讓你教訓的一天。」
寧祈眼中閃過一絲玩味,「怎麼,不服氣?」
陸謙沉默不語。
清官難斷家務事,寧祈也不好多說。
「你捨得和離嗎?」他忽地出聲問道。
陸謙眼底微微發澀,嘴唇翕動著欲言又止。
寧祈:「忠孝兩難全,你夾在那婆媳之間,定是為難,幫誰都不對,都會寒了另一方的心。」
「但陸謙,你得明白,伯母沒了你的安慰孝敬還有伯父、還有阿諶,還有你們陸家一大家子圍著她、陪她說笑取樂;可謝氏不一樣,她是外嫁到你家的媳婦;在陸家,她可依靠的只有你,別人的十句百句也比不上你的一句。」
「我聽嬌嬌說起過謝家後宅的事,你那個老泰山和你夫人父女失和多年,謝府後院又一堆的妾室姨娘,謝夫人能立得住自身已是不易。」
「陸謙,好好待她,她沒有退路。」
寧祈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利劍,深深地插進陸謙的內心,血肉模糊,鮮血淋淋,痛得他幾近失去知覺。
他後知後覺的發現,他是多失敗的一個丈夫啊;
連寧紹成都能知曉和理解妻子的苦楚不易,他卻還要外人去提醒和指點。
他只一味因她提和離而惱怒,覺得她狠心,覺得她不為孩子們考慮;
卻渾然忽略了她曾經受得委屈和心酸。
是她一直以來的直爽性子將此掩飾了過去,她總是一副對任何人、任何事都遊刃有餘的樣子,就連母親也曾經說過她行事果斷、性子剛烈,是管家的一把好手。
陸府後院在她手裡管理的井井有條,一絲錯漏也無;
她太要強了,所以就會把自己逼得很緊,逼著自己去盡善盡美,做到無可挑剔;
即便在他面前,也很少流露出疲憊和為難的時候。
記憶里,她對他說過最多的話就是「不妨事,我來處理」,「一樁小事,不值得大動干戈」……
一個一貫要強能幹的人,人們便會下意識的忽略她的辛苦和艱難,覺得她似乎就應該如此,甚至在對方示弱的時候覺得不可思議,這等小事怎會難倒她、莫不是故意為之?
陸謙心如刀絞、悔恨不已。
寧祈見狀,便知自己的話奏效了。
「巡查地方軍政一事已然落實,你我都在陛下指定的人選之中。」
「這一去非三年兩載不得往返,陛下恩准家眷隨行,你我自然都要帶上妻兒。」
陸謙身子霍然僵住,眸中閃過星星光亮,「你,你是說……」
「京城再好,但住久了,也不過是四四方方的一片天;你帶謝氏出去,多走走看看,開闊一下眼界和心胸,見得多了,許多事也就能慢慢看開了。」
「你是長子,不好提什麼分府獨居,趁這個機會,將謝氏和老夫人分開,對兩人都好。」
字字句句,儼然替他悉數打點好了一切。
陸謙神情木然,半天沒緩過神。
寧祈瞧他這副呆樣,沒好氣道:「前提是你先把人哄好,否則真和離了,你就自己孤零零的在外待個三年兩載吧。」
陸謙嘴角輕扯,很誠摯的道了個謝。
寧祈擺擺手,「用不著,若不是擔心被殃及池魚,我才懶得管你。」
陸謙:???
寧祈:「有你這段時日的襯托,嬌嬌現在覺得我比你強多了;但若是你真離了,她沒準會就此遷怒,覺得你我是一丘之貉。」
他費盡心思才和妻子有了如今的琴瑟和鳴,可不能被陸謙這廝破壞。
陸謙:……
那可真是……
謝謝寧夫人了。
⬣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