昌華這麼一問，咸寧帝覺得奇怪，「你要找寧夫人做什麼？」
昌華深吸了口氣，近乎是咬牙切齒道：「當然是去……謝謝她！」
寧祈：……
這語氣聽著不像是答謝，倒像是尋仇。
咸寧帝更糊塗了，但這麼多大臣在這，也不好一直說自家私事，就岔開話題準備私下再問。
大臣們微微有些失落的放下豎了半天的耳朵。
其實他們並不介意陛下繼續問。
……
翌日，喬嫚睡到日上三竿。
醒來時，丈夫上完朝用過早飯去了府衙，兒子去了宮裡讀書，就剩她一個人在家。
不得不說，她這小日子確實很滋潤。
不用立規矩，不用晨昏定省，一切都隨自己心意。
想著沒多會就要用午膳了，喬嫚也就沒讓人傳早飯，隨便用了幾塊點心就打發了。
今日莫名的心情不錯，望著池中含苞待放的荷花，喬嫚一時也來了興致，一面換了件窄袖的褙子，又讓丫鬟在花廳擺了筆墨紙硯，就這麼臨水作畫。
世家對貴女的教養極為用心的，琴棋書畫，喬嫚談不上樣樣精通，但也都略懂一二，不至於重要場合鬧笑話。
真真讓她擅長喜愛的，當屬丹青和琴技。
昌華不請自來，而且還不許人提前通傳，要的就是出其不意。
一道火紅的身影闖進花廳，眾人皆驚，幾個丫鬟婆子下意識就將喬嫚層層護在身後，一臉警惕的看向來人。
昌華感受到對面不太友好的視線，明白這幫人似乎是真不認得她了，一時真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憂傷。
好在昌華身邊的宮女氣喘吁吁的趕到，「郡主，您可慢點跑，仔細摔著啊。」
昌華瞥了眼上氣不接下氣的貼身丫鬟，「你這身板，真該鍛鍊鍛鍊了。」
擋在喬嫚前面的秀玉聽到郡主二字愣了愣，「敢問，您是那位府中的郡主？」
昌華有點繃不住了，「你是秀玉吧？」
秀玉瞪大眼。
乖乖，還是個認識她的郡主。
眼看來人沒有惡意，危險解除，喬嫚揮手示意侍衛和丫鬟都退下。
喬嫚目光直直地看向來人，總覺得似曾相識，卻又一時想不起來。
昌華：「想起我是誰了嗎？」
這個聲音……
喬嫚心中一震，不可思議的張大了嘴，眼中滿是難以置信，「昌華？」
昌華得意的點點頭，哼道：「怎麼樣？是不是本郡主變化太大，把你嚇到了？」
喬嫚何止一個震驚了得，躡手躡腳的湊上前，一通捏揉搓扁，「你真的是昌華？」
昌華被她捏著腮幫子，沒好氣道：「不然我是鬼啊？」
「我的天，你怎麼瘦成這樣了？你每次寫信都說自己餓得受不了，我還當你瘦不下來呢。」
「不過——」
喬嫚摸了摸手下軟滑嬌嫩的小臉，「你現在這樣可真好看。」
昌華一把就掐了回去，「那也不敢和寧夫人比啊，畢竟您可是曾經的京城第一美人呢。」
又是第一美人，之前寧祈說，現在昌華也說，她怎麼從來不知道自己還有這個名號。
「你要是能早些瘦下來，這個名號就不一定歸我了。」
這話說得實在中聽，昌華傲嬌的小臉頓時就緩和了許多。
「哎呀呀，這麼多年不見，你這張嘴還是那麼能說會道，那麼……討人喜歡。」
喬嫚撫了撫鬢邊被昌華弄亂的髮簪，笑道：「郡主謬讚。」
昌華可沒忘記自己來那是有正事的，只見她大步走到喬嫚面前，伸出右手，毫不客氣地說道：「拿來吧！」
喬嫚不解道：「拿什麼？」
昌華急了，「什麼拿什麼，你之前明明答應我的。」
喬嫚：「我答應你什麼了，你走了那麼久，我怎麼記得？」
昌華一副被騙了身又騙了心的委屈模樣，「你之前給我寄了那些食譜單子，讓我每日嚴格照著吃，還又是讓我練八段錦，又是五禽戲的，一天至少兩遍，你都忘了嗎？」
喬嫚如實搖搖頭：「這個沒忘，所以你能瘦下來得多謝謝我才是。」
「這不是重點！」昌華是真著急了，「你每次寄信來，都會摻著一些好看的衣裳和首飾款式花樣，你當時信里說，只要我瘦下來，那些漂亮衣裳和首飾都是我的。」
「你還每次都在信里刺激我，說什麼要是我瘦不下來，那這些衣服一輩子就只能看著你穿，嗚嗚嗚，你知道我為了瘦下來受了多少罪嘛。」
昌華真的很委屈，她從小就是屬於胃口好、喜歡吃，小時候吃得圓滾滾的，大家都說她有福氣、誇她可愛；
可是隨著慢慢長大，女子天生的愛美之心覺醒，她開始愛漂亮，太過圓滾滾的身體穿衣服就是沒有纖細柔美的身段穿起來好看。
她和喬嫚也算是從小就認識，兩人屬於兩個極端；
京城無人不知，
一個愛俏，一個愛吃；
所以兩人打小其實不怎麼對付，更有幾年，兩人一見面就掐。
她嫌喬嫚成天花枝招展的也不嫌累，喬嫚則反擊她吃那麼多也不怕真胖成球。
兩人互看不順眼了好多年。
直到她十三歲那一年的元宵佳節，她滿心歡喜的向自己喜歡的永安侯世子表明心意，對方面上一副受寵若驚，卻轉頭就被她聽到在酒樓雅間和同僚一喝酒一起笑話她。
「這昌華郡主怎麼也不找個鏡子照照自己，都胖成豬了，居然還敢向別人表白？」
「郡主嘛，平時被人捧得太高了，自然就忘記自己長什麼樣了。」
諸如此類的話一句接著一句，她當時瞬間臉漲得通紅，低著頭，眼睛凝視著地面，有那麼瞬間，她是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。
雅間內的嘲笑聲如針一般，刺痛著她的耳膜，讓她渾身都在發顫發抖。
忽地，雅間裡傳來了一聲聲悽厲的慘叫，接著，剛才還在笑話她的那些公子哥哥捂著臉見鬼似的，連滾帶爬的離開了包廂。
她當時覺得奇怪，探著頭往裡看了眼，就看到席座之間插著密密麻麻的細碎銀針，大開的窗戶那冷風嗖嗖，讓人背後不由得冒出絲絲涼意。
「姑娘，您多管這個閒事做什麼？」
一道女子的聲音驀然響起，昌華也顧不上害怕，衝到了窗邊一看究竟。
結果就看到喬嫚帶著喬家的一行侍衛揚長離去的背影。
女子嗓音軟糯，語氣卻堅定又毋庸置疑，「我和昌華不對付是我們的事，我也不能坐視一群紈絝之徒來侮辱她，再說，這世道沒人規定女子生來必須是什麼樣，有人追求纖瘦，有人喜歡享受美食，這二者沒有誰比誰高貴的。」
秀玉：「那您平時還總說昌華郡主再吃要胖成球了？」
女子理直氣壯，「那她還老是嫌我矯情做作花枝招展呢？再說了，我們倆吵吵鬧鬧從來都是嘴上說說，都是知道對方沒有真的惡意。」
那晚的風很奇怪，先是很冷，忽而又變得有些暖。
而在昌華的記憶中，借著那晚的風，她看清了很多人。
……
眼看這人真要委屈哭了，喬嫚輕笑出聲，「原來是為了這些啊，我還以為是什麼呢。你等著，我這就讓人去給你拿。」
不多時，幾個丫鬟捧著幾個紅木箱子魚貫而入。
「剛才逗你玩的，答應你的事我當然都記得。」
「那些年給你寄去的衣裳款式花樣我都找了最好的綢緞裁製出來了，一直都給你留著呢。」
昌華眼睛都亮了，迫不及待地打開其中一個箱子，裡面果真擺滿了各種漂亮的衣裙。
「哇！」昌華興奮地拿起一件湖藍色的錦衣在身上比劃著名，「我現在就要穿上試試！」
喬嫚笑著說：「慢著，先別急。這些衣服都是按照我設想中你瘦下來的尺寸做的，你看看合不合身。若是有不合適的，我讓繡娘再改。」
昌華連聲應是，忙不迭地試起了衣服。
每換上一件，便跑到鏡子前照一番，臉上的笑容就越發燦爛。
喬嫚看著她開心的樣子，心中也不由得被感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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