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氏是個雷厲風行的,從侄兒寧祈口中得到准信,翌日就讓媒人去陸家推掉之前的「默契」。
這兩日,陸家的事傳得大街小巷都知道,都不用問,媒人就知道是為何,哪個好人家願意讓閨女婚後去應對一個滿眼裡只有孫子的婆婆,要是沒得選就算了,可寧家的女兒,模樣家世都是上等,哪裡就非陸家不可了。
媒人也有骨氣,同是女子,她也不喜陸老夫人的作派已久,所以接了王氏的話,利落乾脆的就上了陸家的門。
兩家之間沒有下聘、沒有定親,只是所謂口頭上有點默契,想要推翻簡直太容易。
但陸老夫人聽完卻傻了眼。
小兒子也早到了娶妻成家的年紀,她托人四處物色了許久,也就寧家的姑娘家世和模樣配得上她兒子,那寧侯爺和大兒子又交情匪淺,這門親事在陸老夫人看來簡直是水到渠成的事。
誰料想,居然就這麼告吹了、
陸老夫人不甘心,給媒人塞了個荷包想打聽個究竟,媒人本來不耐煩,抬起腳就要走,陸老夫人即刻又塞了兩個小銀錠。
媒人就不好再托大了,「我說陸夫人,你家大兒媳婦的事鬧得沸沸揚揚,人家王夫人哪還敢把女兒嫁過來啊。」
陸老夫人又氣又臊,自己討了個沒臉,一打聽才發現外面傳得更離譜,而且大多都是說她刻薄兒媳,以至於人謝家姑娘寧願住到莊子裡都不願回府。
陸老夫人多好面子的一個人啊,當即一口氣上不來就病倒了。
喬嫚為了面子、也為了探個虛實,親自登門看了眼。
別說,病得挺重,躺在床上哎呀哎呀的,神志不清。
喬嫚留下了幾句場面話和幾樣補品就回了府,隨即寫了封信讓崔嬤嬤遣人捎到東山的莊子裡。
謝淑怡身邊的曾嬤嬤聽到這消息都喜極而泣了,私下裡狠狠地啐了一口,「死了才清淨。」
謝淑怡倒是冷冷淡淡,看不出什麼情緒,她如今全身心都在肚中的孩子身上,她只希望孩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降生,至於陸家那邊……
她早做好了和離的準備,
老太太病不病死不死的,與她無關。
……
皇后的千秋宴將至,世家夫人們最犯愁的莫過於就是為皇后娘娘準備賀禮。
這實在是個很難辦的差事,
一國之母,什麼好東西沒見過,送的稀鬆平常了人家看不上,而要是誰家一不小心拿出了點皇宮都少見的稀罕東西,豈不是僭越、自己給自己找麻煩?
七月二十這天,方家老太太壽宴,各家官眷夫人齊聚,再次說起皇后千秋宴賀禮的事。
夫人們一說起這事頭都大了,最後也不知是誰說,寧可不出彩,也不要出錯。
這才讓幾位官眷夫人瞬間醍醐灌頂。
是了是了,既然想不出什麼出彩的主意,那就中規中矩的, 讓人挑不出錯就好。
隋詩雨和自家婆婆敲定下來主意後,才由衷的長舒了口氣,喝茶時,餘光看到了一臉閒適的喬嫚,就隨口問道:「嬌嬌,侯府的賀禮都準備好了?」
喬嫚摸了摸鼻尖,「應該……備好了。」
這叫什麼反應?
方嫻雅詫異道:「什麼叫應該?這麼大的事,難道你沒親自過問?」
喬嫚乾笑兩聲,「侯爺一早將此事攬了過去,讓我不必費心的。」
隋詩雨和方嫻雅木著臉,後悔不該多此一問。
一年長一些的長輩女眷紛紛笑著交口稱讚。
「喬家的丫頭好福氣啊,夫君前庭後宅一把抓,當真是體貼至極。」
「可不是,瞧瞧人家寧侯爺,有本事的男子果真都是疼媳婦的,瞅我家那個,自己個兒官位沒多高,還天天在家跟我擺大爺的架子,我都替他臊得慌。」
「話也不是這麼說,寧侯爺起初是什麼脾性,咱們可都是有所耳聞的,如今這般也是嬌嬌調教有方,說來啊,還得歸功於咱們嬌嬌丫頭有本事。」
「說的也是 ,嬌嬌啊,你這御夫之道若是有效,可得幫幫你那幫姐姐嫂子們,咱們可不能藏私啊。」
喬嫚笑容略微僵硬,御夫之道?調教有方?
這幾個字把她砸得有點找不著北。
倒不是謙虛,是她真沒有。
隋詩雨和方嫻雅是知道內情的,兩人一左一右的圍著喬嫚就坐了過來。
「什麼情況,小嬌嬌,前段日子還說你妻綱不振呢,如今就把你家侯爺拿捏得死死的了,厲害呀。」
「是啊,快和姐姐們說說,你都是怎麼做得?」
喬嫚微微有些窘迫,「我,我能說我什麼都沒做嗎?」
方嫻雅和隋詩雨半信半疑,
「那你們家侯爺怎麼忽然跟變了個人似的?」
喬嫚裝糊塗只搖頭說不知。
從方家的宴會回來,喬嫚身上染了些許酒氣;
寧祈湊近的時候微微蹙眉,「你喝酒了?」
喬嫚聞了聞自己身上,「我就喝了兩杯,但是沾了不少酒氣是真的。」
寧祈:「酒不是什麼好東西,你身子纖弱,少碰為好。」
喬嫚不服氣道:「我身子哪弱了?」
寧祈就給了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,那意思仿佛是「你確定要我說」。
喬嫚很討厭這個時候的夫妻默契,因為她真的看懂了。
而且還很沒出息的悄然紅了耳根。
登徒子!
她暗自腹誹。
時下酷暑時節,從外面回來身上就起了一層細汗,讓水房備好熱水,喬嫚就進了淨室。
沐浴更衣出來,木香院的內室擺放著長長的冰鑒,整個房內都漫著絲絲涼意,在這樣的酷暑時節,躺在這樣的房裡,當真是好生愜意。
秀玉又端來兩盤新鮮的水果,一盤葡萄,一盤水梨。
梨片切得薄薄的,看著晶瑩透剔,喬嫚坐在桌案邊,一邊看話本,一邊吃了半盤。
吃膩了梨片,她放下話本,自己動手剝起葡萄,剛吃了兩顆,秀清進來,「夫人,大姑娘來了。」
寧舒?
喬嫚從衣架上隨手取了件天青色繡玉蘭花褙子,頭上一件裝飾也無,一張小臉更是粉黛未施、乾乾淨淨。
而就這樣,也硬是讓寧舒第一眼看呆了去。
清水出芙蓉,也不過如此了。
「嫂子真是天生麗質,我大哥可真有福氣啊。」
換做別人說這話,喬嫚可能要謙虛的客氣一番,但寧舒是自己人,用不著。
「對吧,我也覺得他有福氣。」
寧舒噗嗤一笑,「嫂嫂和我這麼說,不怕我笑話你?」
喬嫚反問:「你會嗎?」
寧舒搖搖頭,「這是實話,有何可笑的?」
秀玉端來一盤已經削好皮、切成小塊的西瓜還有一盤荔枝。
喬嫚取了一根銀叉戳了塊西瓜餵給寧舒,「大熱天的來找我,是有什麼急事?」
寧舒咀嚼著西瓜,面無糾結,「嫂子,昨晚,陸諶偷偷來找我了。」
喬嫚一怔,詫異道:「嬸嬸不是說你們的親事到此為止了嗎,他怎麼還……」
寧舒咬著唇,有些羞於啟齒,「陸諶說……他捨不得。」
喬嫚聞言面露詫異,她和陸諶沒見過幾次,接觸也不多,但模模糊糊的印象里那是個和他家陸謙一樣不解風情的冰塊臉。
但這麼個冰塊臉,居然會主動和寧舒說那樣的話。
喬嫚理智及時歸籠,「你可別被他三言兩語哄了去,你們之間最大的問題是陸諶那個重男輕女的娘,那樣的婆婆聽著就嚇人,你不害怕?」
寧舒苦惱道:「我當然怕,哪個姑娘不怕?」話音一落,她臉上又由苦惱轉變為糾結為難。
喬嫚明白了,她對陸諶也是喜歡的。
寧舒無措的繞著手指,「嫂子,他,他說成親後和我出府單住……」
喬嫚笑了笑,「然後呢?即便單住,陸夫人也照舊是你婆婆,是長輩,你在她面前就是矮了一頭,她若是嫌你,你該受的氣和委屈哪一樣也少不了。」
寧舒瞬間如同泄了氣的球,整個人沒骨頭似的趴在案几上。
「那怎麼辦啊……」
「嫂子……我真的有點喜歡他的……」
「為什麼會這樣啊。」
喬嫚憐愛的揉了揉小姑娘的頭髮,「不管是嬸嬸,還是你大哥,我們都是為你好的。」
寧舒聲音帶著點哭腔,「我知道,我沒有怪我娘,更不會怪大哥。」
「我就是……有點捨不得。」
捨不得她第一次動心喜歡的人,就這麼無疾而終。
喬嫚看著心疼,卻也無計可施。
她和嬸娘王氏是一樣的想法,
寧可讓小姑娘現在難過一陣、傷心一陣,
也好過將來日子不順心時後悔莫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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