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輕延此時此刻的眼神,如一灘深深的湖水。
淹沒了程曉雪。
她越是想掙扎,越是泥潭深陷。
原來被喜歡的人,同樣喜歡著,是如此美妙。
程曉雪凝視著他,愣愣的伸出手,再他臉龐上描繪,她的手指像是畫筆,撫過他的眉頭,鼻樑,抿成直線的嘴唇。
顧輕延神情緊繃,很想推開。
被他硬生生地克制住了。
「告訴我,為什麼要對我這樣好?生命只有一次,你知道嗎?有多少人想活下去,都沒機會。顧輕延,你要記住,不管你再迷戀一個女人,都不要走火入魔。沒了命,什麼都沒了。」程曉雪像是告訴他,又像是告訴自己。
他嘴角彎彎,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:「因為你是落落啊。」
「顧輕延,你對我這樣好,是因為我是落落?」程曉雪愣了,喉嚨突然出現澀意。
顧輕延微笑道:「對啊。」
「那如果我不是落落呢?你就不會對我好了?」程曉雪脫口而出,她本不該問這些的,問得越多,暴露的越快。
可她控制不住,想要一個答案。
顧輕延看了她半晌,眼裡是涼意深深的笑意:「又在說胡話了,你不是落落,那你是誰?」
一顆心,瞬間墜入冰窖。
程曉雪耳畔瞬間響起張院長的話:
——你以為你整成沈落的樣子,你就是她了?簡直是痴人說夢!我告訴你,你和顧輕延一開始就是對立的,你們註定是仇敵關係。如果他知道你是冒名頂替,知道你乾的那些爛事,他會第一個扒你皮,抽你筋!
——程曉雪,你是想翻身做主人,殺了顧輕延,吞掉他的財產,還是被他反殺,你自己考慮清楚!
——一個禮拜的時間,一個禮拜之後,我看不到他猝死的消息,你所有的罪證,都會出現再顧輕延的面前。我倒是很好奇,他是會相信你,還是相信我。
程曉雪的眼眸,漸漸有了變化。
她冷靜了,她不能動心,不能動心,不能冒險貪圖太多。
顧輕延對她好,只是因為她是冒牌貨,不能自欺欺人,更不能沉迷在他的溫柔鄉里。
他的溫柔鄉,是奪命的刀。
程曉雪收回手指,側身拿起桌面上的白色瓶子,遞給他:「給你。」
「這是什麼?」顧輕延又問。
程曉雪溫溫柔柔地笑著,眉眼彎彎的:「今天你都流鼻血了,肯定是沒休息好。我去藥店買了瓶維生素C,你每天吃三片。身體就會好起來了。」
「你出去,就是給我買這個?」
顧輕延閃過詫異,突然發覺手掌里的藥瓶,變得格外沉重。
格外的有分量。
「對啊,你又不願意去醫院。我只能自己去問醫生咯。顧輕延,好好吃藥,把身體養好了,我們才能結婚啊。」程曉雪滿臉真誠,眼裡都是迷戀。
他突然想到一件事,他被程曉雪下了藥,然後去鐵樹屯找沈落。
沈落也是在這樣的暴風雪裡,去藥店給他買藥。
那時,他把她當成了仇人,怎麼會吃她買的藥呢,就把藥盒,當著沈落的面,扔進了垃圾桶。
其實他後面又撿起來,吃了藥,然後離開了。
只是她至今都不知道,他吃了她親手買的藥了。
顧輕延眼神複雜的,握緊了手裡的藥瓶。
沒有說話。
「有什麼問題嗎?」程曉雪緊張地看著他。
思緒回籠,他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:「落落給我買的藥,我當然會吃。」
「早點休息,我去書房處理點工作。」
顧輕延然後起身,溫言溫語的說完,就轉身走出了臥室。
程曉雪嗤笑,她都來沈家這麼幾天了,他還是不願意跟她同床共枕,沒關係,她有的是時間,慢慢啃下他這跟硬骨頭。
等到他吃完了那瓶藥,他不願意伺候她,也得伺候她。
所以她只要沉得住氣,耐心的等待就好。
程曉雪看向窗外,雪還在下。
莊園外。
黑色雕花大鐵門處,站著沈落,和言墨塵。
一盞盞孤燈,照亮了雪夜。
大雪越下越大,越下越烈。
寒風呼嘯。
颳起沈落那披散再肩頭的烏黑長髮。
長發如一張網,籠再了她清秀的小臉上。
沈落一隻手,握著手機,她正在給顧輕延打電話。
另一隻手,剝落臉上的黑髮秀髮,別到小巧的耳朵後面。
沈落穿著大紅的羽絨服,戴著一頂黑色的貝雷帽,一雙卡其色的雪地靴。
可她還是覺得冷,冷得深入骨髓。
雪花落在她的臉頰,眼睫,顯得更加落寞。
言墨塵則攏了攏軍綠色的大衣外套,白色襯衫上墜著一根黑色領帶。
黑色西褲,黑色皮鞋。
立在雪地里,風姿綽約,如皎潔的,清冷的明月。
他的目光,都在沈落身上。
看到她著急的樣子,他的眉頭也跟著皺緊。
他們已經在這等了足足半個小時了,可遲遲不見顧輕延的影子。
言墨塵對顧輕延有了怒氣,只得掏出一根煙,抽了起來,想用煙來提醒自己冷靜,克制。
畢竟這是人家的家務事。
他是外人,沒有任何立場去介入。
電話里,嘟嘟嘟地響著。
忙碌的提示音。
還有對方忙的機械語音。
沈落打了很多次電話,終於接受了這個殘忍的現實,她被顧輕延拉黑了!
完全聯繫不到了。
剛經歷過生死劫難,本要拍婚紗照,領證結婚的,怎麼就突然翻臉不認人了呢!
沈落掛斷電話,電話從她手裡墜落。
啪嗒,落在雪地里。
言墨塵俯身,幫她撿起手機。
然後掏出自己的手機,翻找電話號碼:「我給顧輕延打電話。他肯定會接。」
「不必了。」沈落一把奪掉他手裡的電話,蒼然一笑。
眼眶紅紅的。
「我有他號碼。我聯繫,你跟他說。」言墨塵看到她這副難過得要碎掉的樣子,喉嚨也全是澀意。
沈落搖搖頭,苦笑著,臉頰上的淚水,滾燙而肆意:「言墨塵,不用陪我演戲了,其實你早就看清楚了,他變心了,他不要我了,是不是?」
言墨塵眯著眼,擔心的看著她。
「你讓我給他發照片,聯繫他,你只是想讓我頭腦清醒點,不要再幻想,他會回來了,對不對?」
言墨塵呼了口氣,不答反問:「沈小姐,知己知彼,方能百戰百勝。你就不好奇,顧輕延身邊的那位,是何底細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