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輕延小心翼翼的，把骨灰盒捧在懷裡。
骨灰盒很冰很冰，他怎麼捂都捂不暖。
回到公寓。
他低頭吻了下骨灰盒：「落落，我們回家了。別怕，我會陪著你的。」
壁燈亮著的，發出昏黃的光暈。
——顧輕延，你回來了？
他耳畔仿佛聽到沈落的聲音。
抬了眼，只見拴著圍裙的沈落，正在餐桌前，擺放著冒著熱氣的餐盤。
顧輕延愣住了。
呆呆地望著。
——你怎麼不過來啊？上班很辛苦吧？趕緊洗手吃飯啊。我今天做了你最愛吃的菜哦。
沈落衝著他催促道，但笑容依然明媚。
沈氏集團沒落到他手裡面的時候，沈落每天都會像這樣，做好飯菜，等他下班回家。
難道今天發生的都是一場夢？落落根本就沒死！
——顧輕延，你到底怎麼了？等會飯菜都涼了！
——好，我們吃飯。
顧輕延咧開唇角，笑出了聲，眼眶微微變紅。
落落沒死，落落還在家裡做了飯菜等他回家，真好，真好啊。
懷裡抱著骨灰盒，他快步走了過去。
走到她面前。
伸出手臂，他想把沈落擁入懷中的時候。
他才發現，什麼都沒有！
只有冷冰冰的空氣，和他懷裡很涼很涼的骨灰盒！
「落落？落落？」顧輕延不可置信地叫著她的名字，可除了空蕩蕩的房間，什麼都沒有。
在垂眼看向餐桌，哪裡有熱飯熱菜，明明只有冷桌冷椅。
又看向廚房。
廚房是漆黑的。
冰鍋冷灶的。
原來剛剛都是他的幻覺？
是啊，落落被燒成灰了，怎麼會沒死呢。
他來到了她平時最愛躺的沙發麵前。
把骨灰放在茶几上。
粗糲的指腹，順著榻榻米的線條，一點一點地撫摸著。
像是在感受著她的餘溫。
忽的眼前出現幾個月前的場景。
他那時候一心想離婚，想報復。
接到沈落回家的電話後，就拿著三份離婚協議書複印件，回了家。
他把三份離婚協議書，摔在了她臉上。
為了逼她離婚，他竟然用手鎖她的喉，掐她的脖子：簽字——
——顧輕延，如果有一天你發現，我被你弄丟了，永永遠遠地從這個世界消失了，你會難過嗎？
——顧輕延，你會來參加我的葬禮嗎？
——你會哭麼？
此時此刻的顧輕延，後知後覺的才看到曾經的沈落，在說這話的時候，眼眸是深深的絕望，和透著微弱的期盼。
他又看到曾經的自己說：我會在你葬禮上，放幾天幾夜的煙花，祝你早登極樂！
——顧輕延，那你就等我死了，你再娶你的程曉雪吧。
現在沈落真的死了。
他卻高興不起來了，他現在才知道，曾經說的那些話，是有多傷人。
回到臥室。
他又恍惚間，看到沈落在收拾衣服。
沈落抬眼，看到他，滿眼都是欣喜。
——顧輕延，我們還沒蜜月旅行呢。這是你結婚前，許諾我的事情，不如我們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？
——錢是賺不完的，能不能為了我，暫時停下匆忙的腳步，陪陪我？你見過哪家的丈夫，剛結完婚就不顧妻子的感受，工作忙得跟陀螺似的啊？
顧輕延正要開口答應她，他現在有時間了。
只要她願意，他什麼都可以陪她做了。
可眨了下眼，沈落就不見了。
只見淒冷的臥室了。
顧輕延呼了口氣。
看到落了鎖的抽屜。
這裡面裝的是什麼呢？
他記得，沈落生前就很寶貝這個抽屜，隨時都鎖上的。
是她的小啞巴？
還是言墨塵——
他想得正入神，曾經的沈落又出現了，跟他說：「如果好奇的話，可以打開看看。」
顧輕延有些擔心，有些猶豫：「這是你的秘密。我怕我看了，你會生氣。」
「鑰匙在床頭櫃的抽屜裡面。顧輕延，我的秘密，全是關於你啊。」
顧輕延真的在床頭櫃抽屜里，找到了一把鑰匙。
可他再看時，房間裡只有他一個人。
剛剛的幻覺，頓時化為烏有。
鑰匙打開抽屜的鎖，拉開抽屜，把掛著鑰匙的鎖，放在了桌面上。
他垂眼，只見抽屜里已經裝得滿滿當當。
伸手，拿出一個合著的筆記本。
通過筆記本的封面，喚起了他隱約的記憶，這是他們上大學時，他送她的禮物，那時候他很窮。
她生日，他提出送她一個禮物。
沈落就在小超市里挑選了這個本子，才十塊錢。
一個堂堂的沈家大小姐，竟然會把這個十塊錢的本子，保存了這麼久。
筆記本放在了桌面上。
他又拿出一疊厚厚的素描紙。
本以為，她畫的是小啞巴，或者是言墨塵。
他已經做好了不許吃醋的準備了，結果打開一看。
顧輕延愣住了。
眨了眨疲倦的眼眸，他沒有看錯。
素描上的畫像，是他！
骨骼分明的守手指，不停的翻看著。
是他，是他，全部都是他。
有他上大學時，坐在課桌上聽課的樣子。
有他生氣瞪她的樣子。
還有他們結婚時，他穿西裝，她穿著結婚照的樣子，只是畫像上，他板著一張臉，她卻笑得咧到了耳後根。
還有他在沈氏集團埋頭辦公的樣子。
他吃她親手做的飯菜，他擰眉打電話，他背她踩在雪地上。
她摔倒在雪地上，伸手讓他拉一把的樣子。
只是現實生活里，他是頭也不回的走掉了。
畫像里，她改成了他寵溺的把她拉起來，公主抱抱在懷裡。
每一張畫像，落款都有一句。
顧輕延愛沈落。
這些畫像，應該是從交往到結婚前期那段時間畫的。
全是她幸福的幻想。
她們吵架，撕逼，她都沒有畫。
顧輕延在抽屜的最底部，翻到了一個包裝精緻的小盒子。
他打開一看。
是一個香包。
裡面有個便利貼紙條：顧輕延晚上愛做噩夢，這個香包有利於安神，送給顧輕延的生日禮物。
落款日期是一年前。
原來他每天晚上夢到慘死的父母，她都知道。在他計劃著復仇，折磨沈家，折磨沈落的時候，沈落卻擔心他的身體，計劃著給他送生日禮物。
原來沈落一直默默的，熾熱的愛著他，比他想像的還要愛很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