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輕延剛邁出的腳,瞬間收了回來。
琥珀色的瞳孔,像是被刺痛了一般,緊緊的縮了下。
他握緊了手裡的藥片,那些藥片,被捏在手心,很膈手。
原來她這麼不想看到他了,哪怕他是為了她好,哪怕他是拼了命的,不要命的想給她捐肝臟,她也不想看到他了。
顧輕延嗓子很澀很乾,他抿了抿唇,不敢輕舉妄動,他甚至連大氣,都不敢出。
生怕說出話,刺激到沈落,讓她做出更瘋狂的事情。
「顧輕延,你在敢上前一步,我就死在你面前!」沈落怕他不信,再次嘶吼,她慘白的手指,死死的抓著匕首的手柄。
她的脖子很長,很白。
如上好的羊脂玉。
刀刃只是稍微離脖子近了一點點,皮膚就被刀刃戳破,斑斑點點的血跡就染紅了刀刃。
顧輕延急了:「我不過來!你別激動!」
「出去!」沈落淚眼朦朧,咬牙道。
顧輕延看著她脖子上的傷口:「你出血了。」
「出去!」沈落說著,刀子就刺得更深。
顧輕延被她這麼極端的舉動,給嚇到了,忙退出了病房。
病房門被關上,沈落手裡的匕首,瞬間滑落。
癱坐在病床上,她止不住眼淚了,無邊的絕望,包裹著沈落,怎麼都透不過氣來。
她好像不正常了。
病房外。
顧輕延不停地抽菸,從病房出來,手裡的煙就沒停過。
他讓護士去給沈落止脖子上的血,但護士全被沈落趕出來了。
副院長得知此事,也忙趕了過來。
劉特助跟在顧輕延身邊,也不好說些什麼,只是嘆氣。
看著顧輕延抽菸。
副院長提議,等沈落睡著了,他去親自看一下沈落。
半個小時後。
副院長從沈落病房進去了十多分鐘,然後才出來的,出來的時候,臉色很凝重。
「她到底怎麼了?」
「顧先生,如果我沒判斷錯,您夫人應該很長時間心理不正常了。她今天的這種反應,很像是抑鬱症加躁鬱症,而且是很嚴重的程度。一般抑鬱症到了重度,會有自殘,暴躁,控制不住情緒,想自殺的傾向。」
顧輕延手裡的煙,瞬間僵了下,原來沈落想死,不是因為她爸媽走了導致的。
而是她越來越嚴重的抑鬱症。
她什麼時候有精神疾病呢?
他竟一無所知。
「夫人有抑鬱情緒,您早期沒發現嗎?」
「早期一般會有什麼症狀?」
「失眠,消極,看不到希望。會崩潰。現在她的情況,應該是沒及時發現,也沒進行藥物治療,所以導致這麼嚴重。」
失眠。
顧輕延愣住了,對啊,在好久之前,她都跟他說過了,她說她睡不著,經常失眠。
他以為她是跟自己鬧情緒,所以放下工作,陪她去南城旅行。
然後她就和言墨塵同居去了。
原來沈落在那個時候,就已經有了抑鬱情緒了。
他不知道,他沒有重視。
他突然覺得,沈落今天發瘋,跟他發飆,砸東西,到底是對他太仁慈了。
怪不得她不願意治療了。
「顧先生,我現在有點明白夫人為什麼這麼抵抗治療了,抑鬱病人的精神世界和我門看到的不太一樣。她們比較敏感,容易鑽牛角尖。她需要認同感的。」副院長皺著眉,頓了下,突然開口:「如果是夫人現在這個情況來看,那我建議打失憶針了。」
顧輕延還是沒說話。
失憶針。
剝奪掉她所有的記憶,這樣真的好嗎?
「顧先生,夫人身體和心理都有疾病,如果不忘掉這些記憶,她是沒辦法接受治療的。咱們這邊逼得越嚴重,會激起她的逆反心理。到時候會更麻煩。」
「……」顧輕延依然沒出聲。
沉默的劉特助,也插話了:「顧總,我也覺得,夫人忘掉這段痛苦的記憶,對她來說,對你們來說,都是好事。您要的不就是讓夫人接受治療,好好活著嗎?記憶丟了,還您陪在她身邊,對她好,感情一樣可以培養出來。可如果放任夫人這樣胡鬧,她真會沒命。」
這些道理,顧輕延何嘗不明白。
何嘗不懂。
沒了這些記憶,她就不會那麼排斥他了。
或許她們真能回到從前。
顧輕延之所以猶豫,是害怕沈落想起來了,會恨她,會不原諒她。
這是欺騙。
這是謊言。
可現在看來,他和沈落已經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了。
接受治療,她只要活下去,能不能想起來,想起來了會不會恨他,這都是後話。
他不能為以後擔憂。
只要她無病無痛的活著,只要曾經那個明媚的,鮮衣怒馬的少女回來,他就心滿意足了。
現在的他,已經不敢再奢望太多了。
顧輕延抽完最後一支煙,抬了眼皮:「給夫人注射失憶針吧。」
人生本來就是一場賭博,他的運氣一直不算差,這一次,他相信可以從頭來過,可以扭轉結局。
副院長點頭:「行。」
「注射之後,有副作用沒有?」
「這個倒是沒有。這一針下去,夫人醒過來就會變了一個人一樣。她可能會不認得您了。但顧先生,我覺得善意的謊言,有時候比殘忍的真相更有意義。夫人說不定能通過這一針,身體也好起來了,精神方面也正常了。」
副院長帶著護士,進入了沈落病房,開始施針。
顧輕延在走廊,接到了言墨塵的電話:「劉老對酒店要求,比較嚴苛。我等會發你手機上。後天上午,我們到達嶺山機場,下午就會來給沈小姐面診。」
「謝了。」顧輕延握著手機。
言墨塵在電話里冷笑:「沈小姐那邊,沒什麼問題吧?她真願意接受面診?」
他跟沈落說了好幾次,她都不願意,所以言墨塵有點擔心。
顧輕延扯了扯唇角:「言墨塵,沈落一向稀罕我。我勸她,能有什麼問題?」
「你把她傷成那樣,她稀罕你個鬼。稀罕你,我還能趁火打劫?把她喜好發我,趕緊的,我得抽時間,多了解她一下。」言墨塵笑了。
這話一出,顧輕延就沒來由的心裡添堵,心煩意亂,沒跟他在廢話,然後掛了電話。
沈落失憶了,還會選擇言墨塵?這一次,顧輕延對沈落,勢在必得。他可以拿任何補償,去感謝言墨塵說服劉老出山救人,唯獨不會把沈落讓出去。
這失憶針,得發揮它該有的價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