跟她說再多,再怎麼哄,沈落只是發呆,默默地掉眼淚。
連眼神都不願意給顧輕延一個。
顧輕延所有的耐心,都被消耗得乾乾淨淨,最終摔門而去。
顧輕延從醫院住院部出來,看到高聳的松樹,換上了銀裝。
地面濕漉漉的。
寒風還在呼嘯,把幾棵松樹吹得東倒西歪的。
顧輕延心裡窩著一團火,一步一步走下醫院台階。
晶瑩剔透的雪片,落在臉頰上,梳得一絲不苟的頭髮上,落在他黑色大衣的肩頭,落在擦得鋥亮的皮鞋鞋面上。
本想拿出煙,抽上一根的。
可風太大了,打了好幾次火,都被風給吹滅。
一股煩躁,油然而生,顧輕延把香菸折斷,丟進垃圾桶。
「顧總——」恭敬的聲音響起。
顧輕延抬了下眼皮,只見劉特助手裡提著打包好的外賣:「我買了些夫人最愛吃的飯菜。」
「給她送去,盯著她吃完。」顧輕延面無表情道。
劉特助點頭,又擔心道:「那顧總您也早點上來,飯菜涼了就不好吃了。」
被人突然關心,心裡如暖流流過。
顧輕延說了句好,目送劉特助進了住院部。
叮咚。
兜里手機響了,他拿起電話,接通:「顧輕延,劉老那邊後天會來給沈落面診。你確定你那邊沒問題?」
「言總,你覺得應該有問題?」顧輕延握著手機,嘲諷。
言墨塵:「之前我也勸過沈小姐治療,但被她拒絕了。我擔心——」
「言墨塵,你能和我相提並論?沈落不聽你的話,不代表她不會聽我的。」顧輕延。
見他這麼篤定,言墨塵也沒跟他繼續爭論:「有顧總這句話,我就放心了。」
掛電話時,言墨塵又提醒:「顧總,那我就謝謝你幫我代為照顧沈小姐了。」
這句話是再點顧輕延,他已經把沈落讓出去了,別反悔。
提到這一茬,顧輕延就煩躁,他不想把沈落讓出去,但君子一言,駟馬難追。
「手術成功,等她養好身體,我會親自把她交到你手上。你說服你爸,接受她了?」
「這個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。」
剛掛斷電話,劉特助的電話就打了進來:「顧總,夫人說什麼也不肯吃飯。您,您還是來看看吧。」
醫院病房。
顧輕延剛推門入內。
就看到飯菜被打翻在地,弄得一地狼藉。
沈落坐在病床上,臉是別過去的。
劉特助正在用掃帚打掃,看到顧輕延來了,明顯是鬆了口氣。
因為他不管怎麼勸,夫人都不吃飯,再勸說之間,她不小心打翻了飯菜。
「顧總,夫人手背燙傷了。都是我的錯。」劉特助道。
顧輕延看了眼他:「你先出去。」
劉特助已經收拾完地上的殘跡了,轉身就走出了病房。
沒一會,又拿來了一支燙傷藥膏,遞給顧輕延。
顧輕延接過,他再次走出病房,這一次,關上了門。
顧輕延纏著紗布的手掌,握著燙傷藥膏,目光落在沈落別過去的小臉上。
她的雙腿被手臂緊緊抱著的,自從他進來,她就沒扭頭看他一眼了。
他呼了口氣,鼻尖酸酸的。
如果是以前,沈落絕對不會對他視而不見的。
壓下心頭的酸澀,顧輕延走了過來,坐在病床邊緣。
垂眼就看到她環繞著膝蓋的手背,紅紅的,腫的很高了。
顧輕延看著又心疼,又可氣。
她燙成這樣,雖然是皮肉傷,但痛在他心上。
氣的是,她鬧騰了一天,還沒鬧夠。他不明白,她再鬧什麼,怎麼越來越作了呢。
「怎麼這麼不小心?疼不疼?」顧輕延放軟語氣,主動跟她找話說。
沈落始終沒回頭看他。
他也沒生氣,失笑,把燙傷藥膏的藥盒打開:「還在生氣啊?彆氣了,氣多了老的快。」
沈落看著窗簾,聽了這話,眨了眨乾澀的眼眸。
抿著唇。
她當然知道,這是顧輕延再哄她,再跟她服軟了。
曾經的他,從不會這麼耐心的哄她的,都是她包容他。
按理說她應該高興才對,可她想到程曉雪說的話,他想救活她,是因為還沒折磨夠。
她就沒有一點點的感動了,甚至覺得好笑。
為了折磨她,他真是能屈能伸。
一隻大手去拉她燙傷的手,他粗糲的指腹,刻意避開她紅腫的手背:「我給你塗燙傷膏。」
她還沒反應過來,還沒來得及反抗。
裹挾著藥膏的棉簽,就均勻的塗抹再了她的手背。
沈落視線看了過去,這是他進病房以來,她第一次看他。
他認真的幫她塗抹,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再做什麼大工程。
「力度合適麼?疼了,記得說。」顧輕延也抬了眼眸。
沈落一眼就看到他那深不見底的眸子了。
他的語氣好溫柔啊。
好像冷戰前的顧輕延又回來了。
沈落晃了下心神。
「想吃什麼?我去給你買。」他的表情真的很無辜,她甚至再他臉上看到了深情。
她差點產生錯覺,他很在意她,很喜歡她。
可如果喜歡她,她爸媽就不會沒了。
沈落,清醒點,他是在用美男計。
想到這,沈落就覺得沒意思了,把抹好藥膏的手掌,及時的抽了回來,仿佛一分鐘,一秒鐘都不想被他占便宜。
她怕會沉淪,會上當。
她得時刻保持清醒。
「我不餓。」
「中午飯都沒吃,還不餓?」顧輕延寵溺地笑了下。
沈落很疲倦地移開眼:「顧輕延。」
「我在。」他的聲音很淳厚,透著點沙啞,很好聽,很蠱惑人。
沈落的手放進被子裡,手指死死的掐著掌心的嫩肉,疼痛,才能讓她腦子清醒,不做蠢事:「我們回不去了。」
現在的沈落,語氣很冷,很淡,語調都不高。
顧輕延笑容僵了下,回不去了?
「不試試,怎麼知道回不去了。」他像是再告訴她,又像是再喃喃自語。
沈落:「別白費力氣了。我不會配合治療。你走吧,我死了,醫院的人會聯繫你,讓你來給我收屍的。我想了下,我們夫妻一場,你又給我買了棺材和壽衣。人都死了,化成灰了,穿誰買的壽衣不是穿呢。躺誰買的棺材,不是躺呢。到時候你把我葬在我爸媽的旁邊,這樣我才能找到她們。」
穿他買的壽衣,躺在他買的棺材裡,也算是給她們的感情,畫上一個句號吧。
「你除了說死死死,你就沒別的話跟我說了?你才二十幾歲,一點盼頭都沒有了?」顧輕延很氣她這副看破紅塵,一心等死的樣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