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42章 沈落,我不想說第二遍

  瘋了嗎?

  沈落咬著唇,鮮血不斷地從乾裂的,毫無血色的嘴唇,一顆接著一顆地掉落。

  經歷了這麼多,她早就瘋了,她還不該瘋麼?

  沈落縮成一團,膝蓋蜷縮進懷裡,雙手抱著身體,死死的。

  身體疼的顫抖。

  女護士被這場面嚇到了,她幹了這麼多年的護士,第一次遇到如此不聽勸,如此鬧脾氣的病人。

  怕醫療事故,女護士忙轉身跑出了病房,去找顧輕延。

  此時此刻地顧輕延,正靠在走廊上,身影落寞。

  劉特助正低聲跟他匯報什麼:「顧總,夫人身體這麼糟糕,還絕食,這樣下去,可不行。」

  顧輕延眉頭一點一點的深陷,本以為沈落是開玩笑的,要和他耗。

  沒想到,她還來勁了。

  薄唇輕掀,正想說點什麼。

  「顧先生,顧先生,出事了。」女護士戴著口罩,小跑著趕來。

  顧輕延和劉特助,都聞聲回過頭。

  劉特助問:「出什麼事了?」

  「沈小姐突然要斷藥。」

  「什麼?」顧輕延臉色蒙上了一層陰影,難看至極,寒涼至極。

  女護士又補充道:「沈小姐肝癌發作了,但她不願意吃止疼藥。顧先生,你得想想辦法,讓病人吃藥啊。這麼胡鬧下去,會出人命的。」

  「止疼藥在哪兒?」

  「止疼藥被沈小姐打翻了,我再去讓醫生給開幾瓶。」

  病房裡面。

  沈落疼得眼淚直流。

  不想哭出聲,她用牙齒死死地咬著下嘴唇。

  這次的疼痛,遠遠比前幾次,要痛苦得多。

  她也想吃藥,可是她不能吃藥。

  吃了藥,就會有無窮無盡的痛苦,活著,太難了。

  如果死,可以擺脫掉顧輕延,可以不用相互插刀,相互折磨,她也願意的。

  晶瑩剔透的眼淚,如斷線的珠簾,啪嗒啪嗒地下落,流進嘴裡,鹹鹹的,熱熱的。

  爸,媽,你們在天堂還好嗎。

  有沒有想落落呢。

  你們是覺得落落在人間太辛苦了,所以要以這種方式,帶走落落了嗎?

  沈落心裡喃喃道,請把落落帶走吧,不要再拖下去了。

  太痛苦了,太難過了。

  以前,沈落很懼怕死亡,想到自己年紀輕輕的,就得了絕症,就要英年早逝,她是恐懼的,害怕的,驚慌的。

  她拼了命地想要活下去。

  可顧輕延不給她機會,逼著她懷孕,逼著她吃癌症病人不能吃的安胎藥。

  一步,一步,把她逼到了這個地步,逼到了角落裡,沒有活下去的機會了,更沒苟且偷生的希望了。

  而現在,沈落的心境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。

  她渴望死亡。

  她發現,死亡沒有她想的那麼可怕了。

  兩天之內,她成了火葬場的常客,接連送走了從陽台墜落的爸爸,送葬路上一去不返的媽媽。

  似乎離開,只是那麼一瞬間的事兒。

  所以,沈落不怕了。

  比起和顧輕延的相互爭吵,無休無止的折磨,她厭倦了,如果安安靜靜地睡過去,可以讓她躲避。

  也很不錯。

  想到這,沈落唇角,往上揚了揚。

  很快就要和爸媽見面了。

  她很高興。

  一點也不難過,一點也不傷心。

  啪嗒。

  病房門被驟然打開。

  一陣捲風席捲而來。

  沈落躺在地上的身子,本就很涼了。

  被寒風一吹,冷得如篩糠。

  身子猛地哆嗦了下。

  緊接著,她聽到病房門被關上了。

  腳步聲傳來,很輕,很急。

  她垂眼,就看到一雙黑色皮鞋,出現再了她的眼帘。

  這雙皮鞋,是她和顧輕延冷戰前,買給他的。

  如果是以前,她看到顧輕延穿著送他的皮鞋,她或許會開心,笑容從嘴角咧到耳後根。

  可現在——

  沈落移開了目光。

  五臟六腑,越來越痛,越來越痛。

  猶如一把鋒利的斧頭,徹徹底底地劈開她的內臟。

  劈成一瓣一瓣的,疼痛侵入骨髓。

  沈落實在是控制不住了,咬著唇,嗚嗚嗚地抽泣起來。

  顧輕延本來是一肚子的火的。

  可看到沈落疼成這樣,還哭得這麼可憐,他心裡的怒氣,瞬間沒了,眼底滿是憐愛。

  蹲下身體,想去把地上的沈落抱到病床。

  因為她身體不好,地上太涼,躺在地上,算怎麼回事。

  「你走開!」

  他的大手,剛觸摸到沈落的病號服。

  她像是受了刺激,哭腔,聲音又尖又細。

  如一根銀針,深深的,扎進顧輕延的耳膜。

  他現在碰她一下,他只是關心她,想把她抱上病床,她就這麼大的反應了?

  顧輕延酸澀地扯了扯嘴角,還是耐著性子開口:「聽話,落落。把止疼藥吃了。」

  吃止疼藥?

  沈落抬了頭,霧蒙蒙的眼眸看著他。

  扯了扯唇角,絕望的慘笑。

  吃了止疼藥,繼續和他無休無止的,反反覆覆的糾纏嗎?

  「顧輕延,你是在關心我,對嗎?」沈落疼的面部表情,都扭曲了。

  大顆大顆的冷汗,從慘白的,毫無血色的臉頰掉落。

  顧輕延點頭;「當然。」

  「你想我吃藥,是嗎?」

  「對。」

  想她吃藥,讓沈落想起了,他逼著她吃安胎藥。

  她問了一遍又一遍,可不可以不吃藥。

  都被他拒絕了。

  只是,現在他讓她吃的藥,是止疼藥。

  可,她不需要了。

  沈落咬著唇,哀求:「離婚好不好?只要你同意離婚,我立馬就吃藥了。顧輕延,不要再這樣了,相互折磨,沒有意思的。看在我們還做過夫妻的份上,看在我愛了你好多年的份上,看在我是個將死之人的份上,看在我爸媽都死絕了,我成了一個孤兒的份上。滿足我唯一的心愿。」

  此話一出,顧輕延眼底的憐愛,瞬間變得陰鬱。

  手掌握著的止疼藥盒,被他死死地拽著手心。

  盒子角很尖銳,刺得他掌心很疼,很疼。

  可再疼,都沒有沈落這段話,來得扎心。

  原來她絕食,絕藥,都是為了逼他離婚,逼他放手,去和言墨塵在一起。

  顧輕延強行壓下心裡的心酸,面無表情地打開盒子,拿出一板藥,然後按照說明書,扣出幾粒藥,放在手心:「沈落,吃藥。我不想說第二遍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