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變異了就是,夫人肚子裡的孩子是個怪物。跟正常人懷孕出來的孩子不太一樣。」
「這個孩子目前來看,有三隻手,兩張臉,四條腿。」
顧輕延聽了這話,如遭雷擊。
怪物,變異了。
「夫人肚子裡的孩子,為什麼會變異呢?」劉特助多嘴問了一句。
這家醫院的副院長說:「一方面是夫人癌症晚期,本來就不能懷孕。另一方面,夫人吃了很多安胎藥,有的安胎藥,和癌症病人是犯衝突的。癌症病人吃了,重者致命,輕者加速癌細胞擴散。也就是說,夫人的病情,是亂吃藥,加懷孕的緣故。」
顧輕延步子突然虛浮,往後退了下。
劉特助忙把他扶住:「顧總……」
「各位的治療方案,說說看。」顧輕延強行鎮定,冷眼掃了眼穿著白大褂的幾十位醫生。
這話一出,他們又是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。
都不敢說話。
「顧總問你們話呢。怎麼不回答?」劉特助追問。
這家醫院的副院長,見沒人當出頭鳥,只能硬著頭皮道:「顧先生,沒有治療方案。」
「沒有治療方案?那我養著你們幹什麼?啊?」顧輕延聽了這話,瞬間火大:「你們的職責不就是看病救人的嗎?錢不是問題,只要治好夫人,我重重有賞。」
副院長嘆了口氣:「顧總,這不是錢的問題!是夫人的病情已經到這個程度了!她的身體連手術都做不了的!輕易手術,夫人很大可能連手術台都下不了,當場斃命!」
「按照你們這個說法,我直接把人抬回去等死算了?」顧輕延眼裡噴火。
副院長沒說話。
另一名醫生接話了:「顧總,夫人現在最好的治療辦法,就是用平常藥物吊著,用止疼藥緩解她的疼痛。不宜有大動作。享受當下,向死而生,憑天意,這是最好的辦法。」
享受當下,向死而生,憑天意。
顧輕延嗤笑,這和等死,有什麼區別呢。
他本以為,找A市各院的骨幹過來會診,會有好消息。
結果還是這個結果。
說不出的煩悶,再顧輕延心裡蔓延,顧輕延感覺他整顆心臟都要撐爆炸了。
「滾!都給我滾!一群沒用的廢物!」
顧輕延低吼。
眾人離開後。
空蕩蕩的走廊,又只剩顧輕延和劉特助兩人了。
劉特助看到臉色變了好幾次的顧輕延,不禁想出言安慰:「顧總,您節哀——」
「節哀,節什麼哀?人都活著,你讓我節哀?」顧輕延扭頭,狠狠的瞪著劉特助。
劉特助這才發現,自己說錯話:「我不是這個意思。顧總,您別生氣。」
「你也滾!滾!」顧輕延暴躁道。
劉特助知道,此時此刻的顧輕延,很難接受夫人肝癌晚期這個事實,他識趣地轉身離開,去給顧輕延買晚飯去了。
等劉特助走後。
顧輕延的身體順著冰冷的牆壁,徐徐滑落。
最終半蹲在地上。
顧輕延身上穿的衣服,還是沈落被綁架的那件黑色大衣。
他本是有潔癖的人,一件衣服不會同時穿兩天的。
衣服早已干透了,可顧輕延卻覺得刺骨的冰涼。
顧輕延忽地想到,他給沈落帶安胎藥。
沈落仔細地查看藥板背後的說明書,然後問了他很多次:「顧輕延,你非要我吃這些藥嗎?」
「顧輕延,我可以不吃藥嗎?」
「吃了藥,你就會遵守你的承諾,幫沈家兜底,幫我父母養老送終嗎?」
「顧輕延,我知道你的心愿,你會達成所願的。」
「顧輕延,如果有一天,你發現沈落被你永遠弄丟了,你會不會哭呢?如果有一天,沈落真的死了,你會出現在沈落的葬禮上嗎?」
顧輕延的耳畔又響起,方才副院長的話:「顧先生,夫人的身體是不能懷孕的。她現在的胎兒已經變異成了怪物。她的病情發展到今天,是因為亂吃藥的緣故。」
「夫人得了肝癌晚期,向死而生,才是最好的辦法。」
顧輕延喉嚨發酸,眼眶酸楚感撐得很難受。
顧輕延掏出一根煙,含進嘴裡。
握著打火機的手指,不停地微微顫抖。
他怎麼都打不燃香菸。
原來是因為他!
原來是因為他!
沈落在他面前吐血了好幾次!
甚至把厚厚的一摞檢查報告,拿到面前給他看了的。只是他帶她去檢查後,檢查結果是正常的。
他從來沒信過她!
對了,言墨塵也提醒過他兩次的。
第一次是再育嬰店外,言墨塵要和他單獨聊,他把沈落支開,讓她去車裡等他。
言墨塵跟他說,沈落得了癌症,讓他善待沈落。
可他跟張院長確認過,沈落是正常的。
第二次,是前幾天,言墨塵來沈氏集團,讓他勸沈落去治病,不然他連哭的地方都沒用。
他當時以為,言墨塵是和沈落合夥騙他,想要私奔,耍出來的手段。
所以他也沒放在心上,所以他嗤之以鼻了。
結果他被打臉了,言墨塵說的都是真的。
沈落說的,也是真的!
她確確實實得了癌症,還是絕症,治療不了的那種!
煙被點燃了。
顧輕延抽著煙,一口一口地抽著。
煙很澀,很難抽。
可這是他平時最喜歡的口味和牌子。
心臟像是被堵了塊棉花,喉嚨像是堵了塊鐵。
咽不下去,吐不出來。
沈落要死了。
這次,沈落真的如他所願,真的活不了幾天了。
可能是煙太澀的緣故。
顧輕延眼尾發紅。
一行熱淚,就從眼眶湧現。
修長的手指,胡亂地抹掉眼淚。
他不會讓沈落死的,有辦法的。
肯定會有辦法的。
顧輕延是這樣想的。
再難再艱辛的路,他都走過來了,沈落也能的,他會陪著沈落治病,這群庸醫沒辦法,那就換醫生。
「顧先生,您夫人醒過來了。」一位端著各種藥物盤子的女護士,走到顧輕延面前,開口道。
顧輕延抬眼,就看到女護士戴著口罩的。
他忙抹掉眼淚,把香菸摁滅,扔進垃圾桶。
「你對你夫人可真好,她送來幾天,你就守了她幾天。不像有的女病人,從住院到出院,我們一次都沒見過她丈夫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