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9章 今天過年,一家人得在一塊兒

  張院長面露難色,神情悲憫地看著沈落,像是想說什麼,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。

  「你拿眼神看我是什麼意思?說話,我爸爸他手術成功了嗎?」沈落預感到不妙,面色更加焦急,語氣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盯著面前的張院長。

  張院長給她打了個預防針:「夫人,那你可得做好心理準備,撐住啊。」

  沈落深呼吸一口氣,心跳瞬間加快,七上八下的;「好。」

  「沈老先生他,他……」

  「他到底怎麼了?」沈落逼問。

  張院長說:「沈老先生沒搶救過來,死在手術台上了。」

  這句話猶如一道驚雷,把沈落劈得暈頭轉向。

  沈落整個人都暈乎乎的,她伸出手,撐著冰涼的過道牆壁。

  「死了——」沈落喃喃道。

  張院長以為她不信,又開口解釋:「沈老先生從陽台上掉下來,腦袋先著地的。我們趕到的時候,您也看到了,他後腦勺都裂開了。」

  「在路上的時候,也幾次沒有呼吸。我們在手術室,給他做手術,我們本來以為是有一線生機的,但老先生腦溢血,腦子裡所有血管都爆了。再加上老先生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,身體裡的肋骨粉碎性骨折,扎進五臟六腑,很多器官都壞了。內傷極其嚴重,夫人,我們盡力了,已經無力回天了。」

  「今天是除夕,您看看是要把老先生送到火葬場去呢,還是留在醫院,明天再送去火葬場?」

  沈落眨了眨眼眸。

  抿著唇。

  死了。

  張院長說爸爸腦出血,血管爆炸了,五臟六腑,各個器官都壞掉了。

  沈落不信。

  她提著很沉重,很沉重的腳步,慢慢地走向蓋著白布的擔架床。

  這段距離,其實不遠的。

  幾秒鐘就能走到。

  可沈落不敢步子邁那麼大,她害怕父親真的死了,她接受不了,也不想接受這樣的噩耗。

  所以沈落故意放緩了腳步。

  她想爸爸萬一醒過來了呢,這都是一場玩笑呢。

  沈落磨磨蹭蹭,慢慢悠悠地走到父親面前,伸出手想掀開父親身上蓋著的白布。

  但她手止不住地顫抖。

  現在的沈落,異常的冷靜。

  她死死地盯著擔架車,語氣很輕,很輕。

  生怕語氣重了,父親會耍小孩子脾氣,生她的氣,就不醒過來了。

  「爸,咱們別睡了,今天過年呢。」

  沈落微笑著,溫柔地放緩語氣:「除夕是一家團聚的日子,你不能這樣跟落落開玩笑的。」

  擔架車上的人,沒有絲毫的回應。

  她期待著父親自己掀開身上的白布,跟她嗚嗚嗚地開口,伸手幫她擦掉眼淚,安慰她,他還在。

  可她等了好久,好久。

  擔架車都沒反應的。

  「爸,睜開眼看看落落好不好啊?我們還沒回家過年呢,我們還要吃團圓飯呢。」沈落顫抖著手指,而後用手指掀開了沈天華身上的白布。

  沈天華身上的呼吸機沒了。

  任何儀器都統統消失了。

  他穿著滿是鮮血的中山服。

  應該是張院長處理了,所以現在的沈天華臉頰上很乾淨,沒有了血漬,只是異常的消瘦。

  兩個顴骨,高高地凸起。

  沈落吸了吸鼻子,手掌覆蓋在沈天華放在肚子上的手背上,一股冰涼竄入了她的神經。

  都這麼涼了。

  這是涼的透透的了,才推出了手術室。

  沈落鼻尖好酸好酸。

  心底壓抑得不行。

  但她哭不出來了。

  人在極度悲傷的時候,是異常鎮定的。

  沒有大吼大叫,沒有激動落淚,就是冷靜,麻木,哀莫大於心死。

  只是心裡好空,好空,好像整顆心臟都被挖得乾乾淨淨了,只留下一個空殼子。

  「夫人,節哀。」張院長擔心地看著她。

  沈落喃喃道:「我沒事。」

  她已經經歷了太多的苦難了。

  她沒事的。

  吃苦如吃補,她的心臟已經很強大了。

  叮咚——

  電話不合時宜地響起,打破了沉寂。

  沈落沒有動。

  電話一直在響。

  張院長提醒她,電話響了。

  沈落這才像是如夢初醒,從羽絨服里掏出了手機,她目光呆滯,沒有看來電顯示,就划過接聽鍵,而後把手機放在了耳畔一側。

  她沒有開口說話。

  不知道說什麼。

  「落落,我在給你爸爸收拾換洗的衣服。現在就過來跟你換班,我給你帶點飯過來。你在等媽媽幾分鐘。」沈母在電話里說。

  人都這樣了。

  來醫院,也是瞎折騰。

  沈落語氣很清淡的開口:「不用了。媽。」

  「你必須要吃飯的,你爸爸從手術室出來,知道你不吃飯,他又要跟我鬧脾氣的。落落,你爸爸這樣了,你得聽話,不能跟媽鬧脾氣。還是你在跟媽媽生氣,媽媽今天打了你?」沈母以為沈落在慪氣,又在電話里哭哭啼啼的。

  曾經的沈母,不是這樣的。

  不是這麼敏感,玻璃心的人。

  生活真的能磨平一個人的性子,改變她的性格和習慣。

  拔掉她身上所有的刺。

  比如她和她媽媽。

  曾經的嬌小姐,和貴太太,成了現在這樣,好不唏噓。

  沈落聽到母親在電話里喋喋不休地說著,讓自己聽話。

  不要鬧騰。

  沈落的手指握著電話更緊了幾分,她眨了眨乾澀的眼眸,她還不聽話嗎。

  聽了顧輕延這麼多的話。

  到頭來,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。

  她想要保護的人,想要守護的人,都統統化為雲煙離開她了。

  現在,她只有媽媽一個家人了。

  生活對她何其的殘忍。

  「媽,你不用來醫院了。」沈落再次重申。

  沈母在聽話里聽得雲裡霧裡:「什麼意思?」

  什麼意思。

  爸爸走了。

  永永遠遠地走了,在最糟糕透頂的今年的最後一天,在大年三十的除夕夜,徹徹底底地離開她和媽媽了。

  沈落說得很含蓄:「我們馬上就要回來了,今天過年,一家人得在一塊兒。」

  「好好好。那我準備好飯菜,在家裡等你們啊。」

  沈母以為丈夫救活了,沈落剛想說話,沈母就把電話掛斷了。

  沈落看向張院長:「麻煩幫忙辦下出院手續,我要帶我爸爸回家過年。」

  醫護人員把沈天華抬上了救護車,沈落坐在救護車裡,陪著沈天華。看著窗外的街景,張燈結彩,好不熱鬧。

  張院長送走了沈落,便給顧輕延匯報:「顧總,夫人帶沈老先生出院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