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她做夢都沒想到,顧輕延口中的報答,就是沈家覆滅,她從雲端跌落,被他碾壓成泥。
沈落本不想相信他的,不想答應他的,可現在的沈落,除了乖乖接受,他的提議,她還有什麼辦法呢。
已經沒辦法了,不是嗎。
沈落眨了眨眼眸:「好。」
「那我們安裝嬰兒手推車。你給我搭下手。」顧輕延很滿意她的反應,撕開手推車的包裝。
找到說明書。
顧輕延很認真的在看著說明書,然後讓沈落給她找配件。
他來安裝。
沈落眼睛很尖,總能又快又好的找到,然後遞給他。
他們配合得很完美。
今天晚上有星星,也有月亮。
三樓沒有開燈。
星光和月光,透過沒關閉的窗戶,照射了進來。
落在他們倆的身上,地上灑下一層斑駁。
沈落髮現,她們倆的影子是連在一起的,她的影子印在地面上,一點生氣都沒有,像是即將衰敗的花朵。
垂頭喪氣地待在枝頭上,隨時都能被風一吹,就從枝頭墜落了。
他的影子卻很挺拔,英姿勃發,和她是兩個極端。
兩人的影子是連在一起的。
她曾經聽過一個傳說,如果踩到對方的影子,就會一輩子不分離。
為了追到顧輕延,她每次都偷偷跟在他身後,找各種理由接近他,踩他的影子。
結果她們是不分離了。
卻是以相互折磨的方式。
沈落很無聊,就注視著他。
他認真地安裝著,像是在做什麼上億的大工程。
沈落不禁好奇,他是在演戲嗎。
可如果是在演戲,那為什麼會這麼專注呢。
讓她產生一種錯覺,他是真的期盼這個孩子的降臨!
到底是誰對誰錯呢。
這些問題,她統統都不知道答案。
她一想起,頭皮就會發麻。
不想深思,也不願深思。
他在不在乎這個孩子,他知不知道自己有絕症,都不重要了。
重要的是,她知道的,他一心盼著自己死。
不然也不會如此心急地準備好壽衣和棺材給她了。
從父親出車禍,需要用錢開始,他就在說,他有多盼著她死了。
她那時候不死心,更不甘心自己培養的男人,會背叛自己,會這樣對待自己,所以她總是想打破砂鍋問到底。
那個問題,她問了好多次,比如她如果被他永遠永遠地弄丟了,他會不會難過。
會不會哭。
會不會出現在葬禮現場呢。
結果人家給出的答案是,會給她放幾天幾夜的煙花,祝她早登極樂!
現在她有自知之明了。
不問在傻乎乎地問這些無聊的問題了。
她也能接受他討厭自己,巴不得自己早點死的事實了。
沈落單手撐著下巴,認認真真的看著顧輕延。
他的五官依然是剛見面的時候的樣子。
甚至比那時還要成熟,還要吸引人。
那時的顧輕延是青澀的,是囊中羞澀的。
現在的他,除了是個人渣,各個方面都堪稱人間極品。
只是,好端端的一個人,好端端的婚姻,怎麼就走到這個地步了呢。
沈落想到這些沉重的話題,就心累地窒息。
顧輕延安裝好了手推車,他一直都感覺得到,她在看著自己。
他安裝完了,抬眼,還看到她沒移開目光。
想起了曾經,剛交往的時候。
他在大學的圖書館看書。
我看書,她看他,而且是光明正大。
顧輕延會明知故問:「你在幹嘛?」
「我在看我男朋友啊。沒辦法,太帥了,怎麼都看不夠。」她還會幸災樂禍地開口。
顧輕延想到以前,就晃了下神,脫口而出:「你在幹嘛?」
「我在看你。」沈落也是這樣回答的。
她的目光很坦誠,有點疲倦。
回答的時候,目光也離不開他的臉頰。
「看我幹嘛?」顧輕延擰眉。
沈落想,他應該不想自己看她吧,畢竟她是他仇人的女兒。
被仇人的女兒這麼看著,應該會噁心的想吐,噁心的反胃才對吧。
沈落挽唇:「我想記住你的樣子。」
她說的是實話,她這輩子太累,太累了。
但她不怪任何人,因為是爸爸對不起他在先。
這輩子她認栽。
如果有來生,她不會,也不想再遇到顧輕延了。
所以她要牢記他的樣子,不然下輩子遇到,她又眼瞎,選錯了人。
她說話只說了前半句。
顧輕延以為她對自己上心了,心裡喜滋滋的。
但他面上沒什麼反應,他不習慣情緒外放的。
他是個內斂的人。
他把安好的手推車,試著推了幾下,然後又遞給沈落:「你推推看。」
沈落有點困了,眼皮都在打架,但是她知道,她睡不著的。
她沒表現出來,強忍著,推了推手推車。
手推車的輪子很靈活,手柄握著也很舒服。
果然是一分錢一分貨。
七位數的手推車,就是不一樣。
如果她沒得絕症,如果她的孩子真的能出生,看到顧輕延這樣,她或許會開心,欣慰吧。
可沒有如果。
「你握著感覺怎麼樣?以後孩子出生了,你就用這個推它。」顧輕延說出了心裡的幻想。
沈落眨了眨眼眸。
真是入戲太深了。
她不想聽他說虛無縹緲的未來了,那些都是餅,都是實現不了的。
聽了,只會更諷刺,更可笑吧。
沈落沒什麼興致:「你喜歡就好。我想休息了,明天還得起來給爸爸做早餐。」
「好。」顧輕延眼裡閃過一絲失落,垂了眼皮,把落寞的眼神隱藏得很好,他試圖說出他們一家三口的構想,她的反應卻是這麼冷淡。
是還想著跟八哥一樣,逃離鐵籠子,去尋找新天地嗎?
想到她想跑路這個事,顧輕延心裡就很不是滋味。
兩人都是睡在主臥的,同一個被窩。
顧輕延關燈前,語氣冷清地來了句:「別想著衝破鐵籠子,往外飛。我這個人很極端,小心飛不出去,翅膀還被折斷了,得不償失。」
沈落握著被角的手,猛地一揪。
她還有翅膀嗎,她的翅膀,自從父親出事,她被要求跪在沈氏大樓外,風吹雪淋的,就已經被他硬生生的給折斷了啊。
她的高傲,她的清冷,統統都沒了,現在的沈落,窩囊的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啊。
沈落喉嚨爬出了一句話,顧輕延,你太自大了。這次是老天爺要我解脫了。你還能跟老天爺一較高下麼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