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落曾以為母親更在乎父親多點,每次打電話給她,都只是象徵性地關心她一下,然後就跳到了讓她和顧輕延服軟的事情上去了。
沒想到母親還是心疼她的,還是在意她的啊。
那她的付出,也值得了。
她本就是得了絕症的人,左右不過這段時間,還收了顧輕延那麼多的好處,要離婚談何容易呢。
他不會放她走的。
若是徹底撕破臉皮,對於沈家而言,才是真真正正的滅頂之災。
「落落,你別操心,別想那麼多。未來的事情都是不確定的啊,不要為沒發生的事情去糾結,去嚇唬自己,去為難自己。」
沈母帶著哭腔:「天無絕人之路,天無絕人之路的。媽媽還有一些珠寶,是你爸爸買給我的,我可以賣掉啊,暫時支付你爸爸的醫藥費。張院長說,你爸爸很快就要醒過來了,估摸著也花不了多少錢了。」
「落落啊,媽媽不敢想像,媽媽害怕,你爸爸醒了,跟我要人。你卻沒了,你讓我怎麼跟他解釋,怎麼跟他交代呢。錢沒了我們可以再賺的,以後生活的窮點就窮點,只要我們一家三口在一起,好好的啊,都可以過去的。媽媽害怕人沒了,你這次差點就死了,你知不知道?」
「你沒了,爸爸媽媽會瘋的!會崩潰的!辛辛苦苦養大的孩子,不是為了白髮人送黑髮人的。」
沈落聽到母親這些話,哭得上氣不接下氣,淚眼朦朧的。
她張開口,想說什麼。
可什麼都說不出來。
嗓子又酸又澀的,好難受,好難受。
她想答應母親,離開這個是非之地,一家三口在一塊,哪怕生活得很清貧。
可是命運這隻大手,已經讓她走進死胡同了啊。
沈落自認為沒有選擇了,她就算僥倖離開了顧輕延,然後呢?
然後讓母親身上背負著沉重的經濟負擔,眼睜睜地看著她去世?
她做不到!
這樣太自私了。
況且,以她對顧輕延的了解,他還沒折磨夠自己,不可能這麼輕易的放過她的,更不會輕易地放過沈家。
她死了沒什麼,可沈家呢,可爸爸媽媽呢。
沈落身上有太多的責任,太多的枷鎖,她好像除了死,除了靜靜的等待她的宿命,好像什麼都做不了了。
做了,也是徒勞!
「落落,你說話啊。落落。」沈母以為她不願意,有點生氣:『顧輕延他那麼對你,你到現在還捨不得他嗎?你還喜歡他嗎?落落,你已經撞了南牆了,事實證明他就是一條捂不熱的毒蛇,離開他。落落。離開他!』
沈落心裡糾結,又絕望。
她怎麼不想離開呢。
做夢都想有那麼一天呢。
可是她不能任性地那麼做。
眼淚朦朧,眼眶被淚水浸泡得發腫,發痛。
沈母一聲一聲地讓她離婚,讓她開口說話。
突然病房門被猝不及防地推開。
沈母的哭聲戛然而止,沈落跟沈母抬眼,看到穿著深色西裝的顧輕延,邁著大長腿,面無表情地走向病房。
他單手插進褲兜,另只手拎著一帶買好的橘子。
沈落也有點心虛,她不確定,剛剛的話,顧輕延有聽到多少。
便給沈母使眼色,讓沈母不要再說了,沈母也識趣的不吭聲。
說到底,沈母還是害怕顧輕延的。
他身上有一股讓人不容忽視的狠厲,特別是面無表情的時候,更震懾人心。
顧輕延把一袋橘子,放在桌上。
發出粗重的聲音。
然後拿出一個橘子在剝。
以沈落對他的了解,他又生氣了。
而且他在控制他的脾氣。
「媽,我很好,你先走吧。去看看爸爸怎麼樣了。」沈落想支開母親,如果顧輕延剛剛聽到母親那些話,勢必會把怒氣發泄到母親身上去。
所以母親離開,是對的。
沈母擦了眼淚,看也不看顧輕延一下,然後拉著沈落的手:「落落,媽媽剛剛說的那些話,你好好考慮。慎重考慮。」
「好。我會考慮的。」沈落怕她擔心,微笑道。
沈母抽出手,路過顧輕延面前時,冷哼:「顧輕延,你要還是個人,就對我女兒好點。她被你折騰成現在這樣,你就不臉紅嗎?你這樣的畜生,遲早會下地獄的。」
顧輕延臉色已經很難看了,把手裡的橘子皮猛地往垃圾桶一丟。
沈落怕顧輕延發飆,然後跟沈母使眼色:「媽,你快走吧。」
「好好考慮我剛剛的話,媽不會害你的。我就不信了,離開他顧輕延,我們都要餓死。」沈母絮絮叨叨地,剜眼恨了顧輕延一眼,扭頭就憤憤不平地走出了病房門。
顧輕延壓住心裡的怒氣。
沈落最愛吃橘子。
他一直記得她的喜好。
掰開兩半,一半遞給沈落,一半握在他自己手心。
曾經就是這樣,一個橘子,兩人一人一半。
沈落怎麼會不記得當初的習慣呢,可她不想接。
因為她看到顧輕延,就心寒,就會想到她在雪地里跪了好幾個小時,給他打電話,他黑名單。
跪下求他,他說她死有餘辜。
她癌細胞擴散,疼得吐血,門鈴都要摁得冒煙了,他都不願意露面。
沈落不信他沒聽到她按門鈴,他應該是在公寓地落地窗前,欣賞她那疼得蜷縮成一團的樣子吧。
他後面是現身了,可他在冷言冷語地逼她不准死,她死了就會讓爸爸和沈家人陪葬。
還要同時給沈家辦理兩場葬禮。
她還沒死透,就要送她去火葬場!
沈落不是聖人,她沒有那麼大度的,她也有喜怒哀樂啊,她也會痛苦啊,她也會疼啊。
她也需要丈夫的愛護和寵溺啊。
為什麼什麼都沒有呢,只有顧輕延惡毒的詛咒呢。
沈落想到這,眼眶裡的淚水又在泛濫了。
她拼命地眨著眼睛,把淚水逼退,沒有接他遞過來的橘子。
他卻把橘子,強行塞到她的手裡,他就是這樣霸道的一個人,從來不問她的感受,就逼著她承受他想她承受的一切。
「你最喜歡的橘子,吃吧。」他又冷聲命令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