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已經通知病人家屬了,他們正在趕來的路上。」
「讓他們趕緊接走,別放在這擋路。」
兩位穿著制服,戴著口罩的醫護人員,低聲交談,語氣平淡無奇,仿佛在醫院死個人太正常不過。
沈落側過身,目光緊緊地鎖在擔架車上,蓋著白布的屍體。
個頭和沈天華差不多。
沈天華生前就住在1502,她親自辦的住院手續,不可能認錯。
顧輕延沒騙她,爸爸死了,爸爸真的死了。
豆大的淚珠,滾落而來,砸在擔架車上的白布上。
兩位醫護人員注意到了身旁沈落的反應,看向她,皺眉:「你是病人家屬?」
沈落點頭。
「那你趕緊把人帶走,記得繳清醫藥費哈,他拖欠了不少醫藥費。」醫護人員說著,就跟另個同事去其他房間查房去了。
沈落的手指,落到白布上。
想揭開,手指顫抖著。
涕淚橫流。
最終手指落到擔架車上的手柄上,因為這裡是醫院,公共場合,不能大聲喧譁,她只能死死的咬著乾裂的唇,身體瘋狂地顫抖著,猶如篩糠一般。
爸爸,都是落落的錯,落落遇人不淑,把您害死了。
落落好沒用,真的好沒用,連五百萬都湊不到。
讓您在手術室外,活活的失血過多,不治而亡。
她被父母庇護了二十幾年,不知人心險惡,如今她卻護不住家人分毫。
母親還被送進精神病院,被男精神病人糟踐。
沈落的身體,隨著冰冷的牆壁緩緩滑落,癱坐在地。
巨大的悲痛,猶如天羅地網,鋪天蓋地而來,挾裹得她難以呼吸。
頭猛地一栽,一口鮮血噴涌而出,落在了米色瓷鑽上。
她擦掉嘴角溫熱的血跡,身體的五臟六腑宛如被無數條毒蛇撕扯,蠶食,痛得她在地板上蜷縮成一團。
「沈小姐,您得了肝癌晚期!想吃什麼吃什麼,想喝什么喝什麼,別留遺憾!」
「還能活多久?」
「一個月都懸?」
確診時,醫生的話在她耳邊嗡嗡嗡的響起,醫生悲憫同情的眼神,在她腦海里揮之不去。
從手提包里顫抖地取出一瓶止痛藥,吃力地擰開瓶蓋,倒了一把小藥片,胡亂地吃進嘴裡,乾咽下去。
不知是身體太痛,還是爸爸去世的噩耗太讓人難過,亦或是止疼片苦的舌根發麻,通紅的眼眶瘋狂地湧出透明的淚液。
「爸爸,你別怕,落落很快就會來找你了,下輩子我們還會做父女。下輩子讓落落守著你,孝敬你。」
眼珠一動不動,目光渙散,狼狽地坐在地板上,喃喃自語。
以前的沈落,是不相信因果的。可現在,她信了。
今天的果,是她親手種下的因得來的。
「你怎麼還沒把人帶走啊?再不走,我們叫保安了啊。」
護士的聲音很耳熟,沈落記性很好,憑著聲色,她就能判斷出這位護士是她之前塞紅包照顧母親的那位。
沈落太累了,像是整個人被抽乾了精氣,她依然坐在地上,沒有理會任何人。
「落落?你坐在地上做什麼啊?」
一個熟悉的女人聲音傳來,沈落的眼睫毛猛地一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