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0章 日子只能往前走

  其實沈落現在還沒出小月子,在南城醫院的時候,醫生就告誡過她,她身體本就虛弱,又流了產。

  得好好養身體,營養要跟上,不能傷心,更不能難過。

  可現在爸爸被斷藥了,她傷不傷心,難不難過,好像也沒那麼重要了。

  反正她逃不掉的,她遲早都要死的。

  沈落身體太弱,而且隨時都會癌細胞發作,吞噬她的身體,開車對她來說,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。

  所以她打車去了顧輕延的公寓。

  路上的時候,她不停地催促計程車司機,快一點,再快一點。

  司機油門都快踩冒煙了,原本需要十分鐘的車程,兩分鐘就到了。

  沈落付了雙倍的車費,推開車門,然後下車。

  一股冷空氣瞬間襲來,寒風像是刀子再割她的臉,疼得她難以呼吸。

  雪沫變成了鵝毛大雪,一片一片的,落在她那捲而翹的睫毛,毫無血色的臉頰,乾裂的唇瓣上。

  沈落裹緊身上的大衣,過了馬路,走到公寓門口。

  輸入指紋。

  嘟嘟!

  機器聲,提醒她指紋錄入錯誤。

  沈落瞬間就明白了,顧輕延把密碼換了!

  這是徹徹底底斷了她回來的路嗎?

  按照她的脾氣,她本是識趣到極點的人,可想到爸爸還在醫院等著她,她只能忍著委屈,用凍僵的手指掏出手機。

  找出顧輕延的電話,撥通。

  「您好,您撥打的電話,正在通話中,請稍後再撥。」

  原來她還在顧輕延的黑名單中!

  都這麼久了,他還沒把她拉出來嗎?

  沈落眨了眨眼眸,又給劉特助打了個電話。劉特助接電話很快的,對她也極其恭敬:「夫人,您是有什麼事情吩咐嗎?」

  劉特助聲音溫潤如玉,對她從來都溫言細語,說話極其有分寸。

  沈落心裡苦澀,她和顧輕延的婚姻早已名存實亡,他還能叫她一聲夫人,不枉她當初給他牽紅線,把他媳婦介紹給他。

  「顧輕延再沈氏集團嗎?」沈落開門見山道。

  劉特助說:「沒有的,顧總剛剛在酒吧喝多了,我才把他送回到公寓。」

  「他現在還在公寓裡面嗎?」沈落又問。

  他想了想,道:「我幫您問下。夫人稍等。」

  電話被掛斷。

  沈落站在冷風裡。

  鵝毛大雪裡。

  凍得不像話,孱弱的身體不斷地顫抖著,跟篩糠一樣。

  緊接著,劉特助的電話就回撥過來:「夫人,顧總還在公寓裡面呢。您是不是出什麼事了?」

  沈落想,告訴他也沒什麼用,說不定他還會被顧輕延遷怒。

  「沒有。你忙你的。」沈落掛了電話。

  沈落伸出凍得慘白的,修長的手指,不停地摁著門鈴電話。

  沒有人給她開門!

  沈落知道顧輕延是故意的。

  他肯定知道,外面的人是她。

  說不定還在樓上看著她這副慘兮兮的樣子。

  按得手指都發木了,沈落便去營業廳買了新號卡。

  這種騷操作,已經不是第一次了。

  爸爸出車禍需要用錢的時候,她也是這樣煩他的。

  現在是第二次。

  沈落把新號卡裝好,手機屏幕上有幾條很深很深的裂痕。

  那是和顧輕延吵架,他把她手機摔成這樣的。

  營業廳的工作人員,熱情地跟她推銷新手機,說最近在搞活動,領個新手機很划算。

  沈落沒功夫換手機,她是有今天沒明天的人了,沒必要那麼浪費。

  她剛說了不要,工作人員臉色瞬間大變,那眼神滿是鄙夷,沈落知道,她大概是被當成窮得連手機都換不起的窮光蛋了吧。

  沈落不在意。

  在意來到公寓門口。

  密密麻麻的大雪,模糊了她的視線。

  她踩在雪地上,咯吱咯吱地響著。

  沈落用新號卡,再次撥通了顧輕延的電話。

  寒風不停地呼嘯著,聲音很大。

  他應該不知道是她,所以接得不慢不快的。

  電話剛被接通。

  還沒等到顧輕延說話。

  沈落就握著手機,咬著唇,率先開了口:『顧輕延,我知道你在公寓裡面。我要見你,我想當面跟你談。』

  「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談?」顧輕延嗤笑,不屑的聲音,瘋狂地刺痛著沈落的耳膜:「沈落,我不想看到你。有多遠,滾多遠!」

  有時候人的語言,真是會殺人的。

  甚至是殺人於無形。

  比如現在顧輕延的話。

  沈落抿著唇,眨了眨乾澀的眼眸。

  她當然想滾啊,她當然想走得遠遠的啊。

  可是她沒辦法啊!

  她走不了!

  她躲不了啊!

  沈落也覺得,怎麼死亡來得這麼漫長呢?非要這麼折磨她麼?

  她身體被病魔折磨還不夠,還得心靈也被顧輕延摧殘一遍?

  語氣儘量平靜,生怕惹怒他:「顧輕延,我要見你。」

  「你耳朵聾了嗎?我說了,我不想見到你這個惡毒,骯髒的女人!」

  惡毒?

  骯髒?

  眼淚就要奪眶而出,可她不想哭,不停地眨著眼:『那我就跪在這,直到你見我為止!』

  說完,沈落就撲通一聲,跪在了公寓的雪地里。

  雪很深,很厚,沒入了她厚厚的鯊魚褲里。

  膝蓋被雪水貫穿,涼得不像話。

  沈落又說:「顧輕延,你斷了我爸爸的藥,我也活不下去了,我跪在這,你什麼時候願意救他,我就什麼時候起來。」

  「誰給你的臉來跟我談條件的?沈落,你想跪就跪吧。到時候我多添一副棺材,送你們父女倆一起上路!」

  嘟嘟嘟。

  電話被掛斷。

  手機從沈落手掌心瞬間滑落,啪嗒一聲,落到雪地里。

  送她和爸爸一起上路?

  好樣的,顧輕延。

  沈落以前最在意的,就是自尊,臉面。

  哪怕是顧輕延跑回來跟她提離婚,對她冷暴力整整一年,她都沒放下過自尊和臉面,去求他回頭。

  哪怕她心裡再捨不得。

  可現在呢,她在意的尊嚴,早就被顧輕延踐踏得稀碎。

  第一次跪在雪地里,也是因為爸爸需要錢。那時候,爸爸出車禍,急需醫藥費。

  他讓她跪在沈氏樓下,還叫來了一群媒體來羞辱她!

  如果不是言墨塵及時趕到,她真的會被全網圍攻,笑掉大牙。

  曾經說要對她好一輩子的丈夫,卻是如此無情,翻臉不認人,沈落到了現在,還是接受不了這樣的落差。

  原來喜歡一個人,是可以裝出來的,他是天生的演員嗎?她記得,他們第一次睡覺的時候,他吃她親手做的食物的時候,他讓她給他打領帶的時候,他眼裡明明是有光的啊,明明是喜歡她的啊。

  怎麼就演得那麼像呢?

  裝得那麼逼真呢?

  沈落想到這,肝臟仿佛被一隻大手狠命的拉扯,揉捏,疼得她蜷縮在雪地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