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輕延擰眉:「沒錯。」
「沈小姐她——」
醫生脫口而出,她時日不多了,還懷孕了,得儘快做流產手術。
剛開了頭,病床上便傳來氣若遊絲的咳嗽聲。
顧輕延和醫生都看了過去,只見躺在病床上的沈落睜開了眼,面色虛弱。
「顧輕延,我想喝水,能幫我去接一杯水過來嗎?」沈落凝視著顧輕延,虛弱地扯著乾裂的唇瓣。
顧輕延穿著黑色的風衣,裡面穿著白襯衫,一條黑色的領帶,氣宇軒昂地站在那,直勾勾的打量著自己的。
他面無表情地從她瘦弱的臉頰上轉移了目光,醫生告訴他,外面的飲水機上,有一次性的水杯可以使用。
他轉身出了病房。
沈落等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了病房裡,才看向醫生:「別告訴他,我的身體情況。」
「可是,沈小姐,他是您丈夫啊,況且我看他送你來的時候,還是很關心你的。」醫生不解地凝視著她。
她嗤笑,關心她麼?應該是還沒折磨夠她而已吧。
即便是知道了,又能怎麼樣呢,無非是冷言冷語,惡言相加。
她還不想死得那麼快,還想多活幾天,還想親手收到鍾曉薇送她的禮物,親眼看到爸爸醒過來。
「我們已經登記離婚了,能不麻煩他,就別麻煩他吧。」
「原來是這樣。沈小姐,你身體裡的癌細胞又在擴散了,這次來勢洶洶,和你懷孕了有很大的關係。」
「為了你的身體,你還是得儘快做流產手術才行。」
醫生滿臉嚴肅地俯視著沈落,眼神都是同情,這麼年輕的小姑娘,怎麼就得了肝癌晚期了。
沈落木然一笑:「我知道了,謝謝醫生。流產手術我已經預約了,後天就可以做。」
此時,顧輕延端著一次性的紙杯,走了進來,然後遞給了沈落。
沈落捧在手心,整個掌心都變得溫暖不已,低著頭,喝了口水。
「醫生,你出來下,我有話問你。」顧輕延看了眼穿著白大褂的醫生,邁著大長腿,率先出了病房。
沈落哀求地看著醫生。
醫生跟她點點頭,示意她別多心。
走廊上,顧輕延再次詢問了沈落的身體情況,醫生微笑著打官腔:「顧先生,沈落小姐的身體很健康,只是有點低血糖的小毛病。現在每個人都多多少少有點小毛病的,顧先生不用擔心。」
「她真的只是低血糖?」
顧輕延倚靠在身後的欄杆上,眯著眼,似笑非笑的。
這一笑,醫生後背發涼。
「真的只是低血糖。難道顧先生還希望自己妻子得病?」醫生強裝鎮定,笑著反問。
顧輕延冷哼:「真是可惜了,我還以為她得了什麼治不好的絕症呢。可惜了我給她準備的壽衣和棺材。」
「顧先生,你——」
醫生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,他有點明白了,為什麼沈小姐要瞞著她丈夫了,為什麼要離婚了。
醫生走後。
顧輕延轉身,想回病房。
就看到沈落一手提著吊瓶,一手抓著床把手。
她死死地盯著他,很明顯,剛剛那句話,被她聽到了。
沈落對於他的回答,並不意外,畢竟他是一直盼著自己的,但親耳聽到,還是扎心。
「不在床上好好躺著,你又亂跑什麼?」顧輕延不耐煩地瞪著她。
這種嫌棄的語氣,她早就習慣了,所以她不停地在心裡跟自己說,沈落,沒關係的,習慣就好了。
習慣成自然。
把目光從他身上移開,她推開了洗手間的門。
一隻手拿著吊瓶,整個人腳步有點虛浮,像是踩在棉花地里,一腳高,一腳低的。
她差點摔倒,他忙手疾眼快地扶住她的胳膊。
沈落卻不領情,掙脫開,淡淡地看著腳尖:「不用你假好心。」
然後進入洗手間,關了門。
顧輕延摸了摸鼻子,嗤笑,假好心?
真是好心當作驢肝肺,是他把她送到醫院來的啊!
怎麼嚴警官送她一塊巧克力,她就笑得那麼甜,眼神那麼感激。
他還是她丈夫,是她口裡的初戀,要一生一世愛著的男人,卻是這個態度。
真是反了天了,翅膀硬了。
顧輕延氣得轉身就出了病房,可走到電梯口,又轉念一想,她一個女孩子,大半夜的在醫院一個人,連個護工,照料她的人都沒有。
顧輕延又掉頭回了病房。
整整十分鐘,洗手間的燈都是打開的。
門卻被關閉的緊緊的。
意識到了不對勁,可能出事了,顧輕延伸出骨頭分明的手指,叩響了洗手間的門。
她都沒吭聲。
他驟然推開洗手間的門。
便看到她的褲子提到一半。
正彎曲在膝蓋彎處。
她一隻手提著吊瓶,一隻手正在提褲子,很明顯,她的手根本用不了力。
沈落看到他進來,臉色又是窘迫,又是氣憤:「誰讓你進來的?」
「連個褲子都穿不好,沈落,你真是沒用。」顧輕延大步走來,說的話依然扎心,語氣冷淡到讓人髮指。
沈落不願意讓他幫忙,但他還是強行扣著她的細腰,幫她把褲子穿好。
「你除了嘴上功夫了的,還有什麼本事?」
他奚落嘲諷完,又抱著她出了衛生間,把她放回了病床。
沈落感覺她就像個玩偶,還是沒有一點靈魂的那種,被他想怎麼拿捏,就怎麼拿捏。
他一邊嫌棄自己嫌棄得要命,一邊又給她蓋好白色的被子:「明天給你放假,趕緊把你身體養好,回來上班。」
哦,原來給她放假,只是為了更好地折磨她,讓她打掃辦公樓。
沈落心裡酸澀得不像話,抬了眼皮,衝著他微笑:「不用放假,我明天就回去上班。顧總,你不用假惺惺地關心我,我不需要。」
「沈落,誰給你膽子跟我這樣說話的?嗯?」
顧輕延心裡的怒氣猛地竄了起來,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,怒視著她。
沈落想甩開他的手,可他的手就像是銅牆鐵壁一般,怎麼都掙扎不開。
最終她放棄了掙扎,莞爾一笑:「顧總,你是不是應該履行承諾,給我爸爸打錢了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