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應該會在下班前結束吧,夫人,要不您先回去?等我們這邊結束了,我給您發消息,您又過來?」劉特助以為她坐著無聊,便提議:「或者去逛逛商場打發時間也可以。」
沈落卻不這樣認為,為了避免夜長夢多,她搖了搖頭。
就這樣,她從早上九點半,一直坐到了晚上十點鐘。
沈氏集團的員工都下班了,顧輕延都沒從會議室出來。
她不知道,他是真的很忙呢,還是故意躲著她的。
不過沒關係,她就是時間多,她等得起。
胃裡一陣犯噁心,她忙跑從了總裁辦,跑到衛生間,趴著頭,瘋狂地乾嘔。
臉脹得通紅,嘔得肺都要出來了,卻什麼都吐不出來。
奇怪,她最近怎麼老是乾嘔呢?
如果沒有記錯的話,應該是第二次了。
她也沒吃錯什麼東西啊,沈落想,她應該是病情加重了,身體抵抗力越發的減弱導致的。
洗了把冷水臉,看著鏡子裡病怏怏的自己,苦笑一下,而後轉身離開了衛生間。
重新回到總裁辦,卻見顧輕延穿著灰色毛衣,黑色的西褲,高挺的鼻樑上卡著一副眼鏡,面無表情地拿起椅背旁邊掛著的黑色大衣,穿在了身上。
都說財氣養人。
這句話是有道理的。
沈落剛遇到他的時候,穿著破破爛爛,松松垮垮的牛仔服,別說貴氣了,連背脊都是微微駝著的。
那時候,顧輕延的眼神帶著清澈的忐忑,膽怯,還有自卑。
特別是聽到她說起什麼她用的化妝品,和七位數的衣服時,他常常是尷尬得不知道怎麼接話。
而現在,站在辦公桌前的男人,哪裡還有當初半分囊中羞澀的影子?
他身上的氣質,越來越矜貴了,五官也越發冷沉,俊朗,而她也褪去了嬌小姐的小脾氣,變得越發小心翼翼,如履薄冰。
她們倆的關係,位置,到底還是顛倒過來了。
沈落想到這些,心裡就沉甸甸的。
顧輕延抬眼,就撞進了她的眼眸。
他眼神原本是波瀾不驚的,可看到她立馬犀利,尖銳。
如果他的眼神是刀,那麼她的心已經被這把刀給捅了無數次了,早已破爛的不成樣子。
顧輕延收回眼神,加快腳步,從她面前擦肩而過,仿佛她就是個瘟神,他避之不及,避無可避,所以只能徹底切割。
他身上的黑色大衣,還是她當初給他買的那件,沒有被換掉。
大衣的衣角,擦過她的手指,手指被刺痛得發抖。
但她還是大著膽子,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,望著他那下顎線流暢無比的側臉:「巴不得我死掉,還留著我送你的衣服做什麼?怎麼不扔掉?」
沈落真的搞不懂他,他當初冷暴力逼著她離婚,消失了一年。
可他保留了她為他置辦的所有衣物,鞋子等物品。
如果是以前的顧輕延,她會理所應當的以為,是他太窮,換不起。
可現在,這個藉口壓根不可能存在。
那麼顧輕延這麼自相矛盾的做法,背後的真實意圖又是什麼呢?
沈落想得入神,就見他目光譏諷地冷笑:「留著它,不過是為了提醒自己,此仇不報,枉為人子。」
原來穿她買的衣服,是為了鞭笞他自己折磨自己,折磨沈家啊。
她還以為——
沈落啊沈落,你真是太看得起你自己了。
沈落怔愣了一下,手就被他嫌棄地甩開,聽他不耐煩地說:「以後離我遠點,別老是在我面前晃來晃去!」
離得遠點,他或許一忙起來,就忘記報仇這件事了。
所以她聰明的話,就離他遠遠的,讓他想不起這茬來。
顧輕延剛抬腳要走,手腕被她再次拉住,這次,她還是雙手握住了他的手腕。
沈落明顯地感覺到,他的身體微微一怔,但她此時此刻無暇顧及這些細節,提醒他:「我來是讓你履行承諾的。」
「什麼承諾?」
「顧輕延,你不會不認帳了吧?昨天晚上,你明明說過的,只要我跪下來求你,你就考慮幫沈家兜底的——」
「我說的是考慮,不是答應。是你自己蠢,非要給我下跪,怪得了誰?」
「顧輕延,你故意的吧!」
「這種蠢事你好像還不止幹了一次,上次割腕也是,我讓你死你就真去死。也不知道是哪個不長眼的,把你救了,我要是他,我根本不會救你,你這種罔顧生命的人,死有餘辜!」顧輕延嗤笑。
沈落知道他是人渣,但沒想到他人渣到了這種程度。
竟然說翻臉就翻臉。
沈落瞪著他,氣的渾身顫抖;「你耍我呢?」
「我就是耍你,怎麼地?你又能拿我怎麼樣呢?沈落,你現在已經不是高高在上的沈家千金了,誰給你的底氣跟我吼?嗯?你的底氣是你那不中用的媽?還是你那癱在床上要死不活的爸?還是你們那苟延殘喘的沈家?」顧輕延奚落道。
沈落紅著臉,狠狠地瞪著顧輕延。
這個畜生,說話簡直太難聽了。
但她不能發脾氣,他是在故意激怒自己,肯定是這樣。
一旦惹怒了他,她還得付出更大的代價來求他這件事,不利己的事情不要做,沈落。
沈落用十秒時間,快速壓下了心裡的火氣,衝著他恬不知恥的笑了笑:「顧輕延,我們可以好好說話的,不是嗎?我知道,是我們沈家對不起你,我也知道,你要折磨我。答應我幫沈家兜底,你就能時時刻刻地折磨我了,這不好嗎?」
「我保證,我二十四小時,隨叫隨到。你讓我跪著,我絕對不敢站著。我也不會跟你頂嘴,多划算啊,而且離婚冷靜期一到,我就徹底消失了……」
「你再也不用看到我這種臉了,多好啊。」
沈落幫他分析著利弊,她覺得自己沒說錯,可他眼裡的碎光像是打碎的鏡面,慢慢結成一團寒冰。
「那小警察都扔下你跑路了,你還打算離婚啊?你是打算離婚了,去投奔他?那小警察知道你對他這麼痴情嗎?」
很明顯,顧輕延誤會了。
而她不想他誤會,她開口解釋:「不是,我……」
「沈落,你比我想的還要下賤得多!」
沈落呆住了,她比他想像的還要下賤得多,這句話是在說她嗎?原來她在顧輕延眼裡,這麼差勁……
等她回過神來,空蕩蕩的總裁辦只有她一個人了,顧輕延走了?
可不能讓他走的!
他越煩她,她就越要糾纏,這樣說不定他受不了她煩,就勉為其難的同意了呢。
都已經不要臉面到這種地步了,再不要臉面一點,又有什麼關係呢?
沈落小跑著,去追顧輕延。
沈母的電話打了過來,明里暗裡就是提醒她,又要準備給沈天華準備醫藥費了。
數不清的醫藥費,如一座大山,壓在沈落身上,她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,她臨死前,通過打工上班,根本賺不到這筆巨款,來填補窟窿。
顧輕延,是她現在僅剩的,唯一的最優解了。
沈落生怕他逃了,她以最快的速度坐電梯,追了出來,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地,到了地下車庫,車庫裡空蕩蕩的,根本沒有顧輕延的影子。
更沒有那輛熟悉的車子。
她把顧輕延給跟丟了!
沈落有點懊惱,覺得自己太玻璃心了,不然也不會被他跑掉。
低著頭,垂頭喪氣地向出口走去。
隨意抬了下眼皮,她就看到一輛黑色庫利南停靠在最裡邊的位置,顧輕延坐在副駕駛里,像是再系安全帶。
沈落忙跑了過去,拉開副駕駛的位置,坐了進去,然後把車門鎖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