療養院裡,藍天白雲的,氣氛極舒適,似乎與圍牆外是兩個天差地別的世界。
安景遲看著她有些落寞失望的神色,安慰,「其實,他在這裡這麼住著也不錯。
人這輩子,糊塗未必是壞事。」
遠處護士帶著老秀才過來,一身藍白相間的條紋病服。
剃改過的青絲理成了寸頭,盡數發白。
一副渾渾噩噩的模樣,任由護士牽著過來。
嘴裡嘀嘀咕咕的說著什麼,卻又不清不楚。
眼神渾濁瘋癲,步伐虛浮無力。
「秀才先生,您的朋友來看您了!」
因不知道具體的身份姓名,小柚子只得在他檔案上掛了個老秀才。
療養院裡的醫生護士也只得將就著這麼叫他。
走到跟前,老秀才才渾渾噩噩的反應過來跟前站了人。
本能的驚恐想拼命往後退,縮著地上,抬著手將頭扭著一旁,似乎是在阻擋什麼。
嘴裡含糊不清的亂叫著。
護士急忙拉住他,「秀才先生,沒事,沒事,這很安全。」
按著他的手安慰了半天,才勉強冷靜下來。
謹慎的看向小柚子和安景遲,目光裡帶著恐懼和不安。
安景遲嘆了一口氣,「這些年醫生輪番找了很多個,都是這麼個效果。」
小柚子神色有些悲戚,目光複雜。
從包里摸出糖果來,遞過去。
「給你吃糖!」糖果的包裝極簡陋,倒像是很多年前的包裝工藝。
這是她費心找人按著她從前的記憶做的,與當年老秀才省下來給她的一模一樣。
縮著護士跟前的老秀才,瞧見她手裡的糖,目光一楞一楞的。
小柚子也一直伸著手,「糖,可好吃了!」
鬼使神差的,老秀才竟真的也伸手去拿了。
只是這次的糖,他卻沒吃。
反倒是謹慎不安的接過,小心翼翼的揣著自己的口袋裡。
護士給他拿出來,想替他剝開。
「這個可以吃,像平時給你蘋果那樣!」護士以為他是不會吃,所以想幫忙。
不料,他一把搶過,立刻重新塞回兜里。
伸手小心捂著,生怕再次被搶走!
「他或許想留給他想留的人吃!」
小柚子卻明白了他的意圖。
許多年前,他換回糖或許也是這般小心翼翼的裝回來給她。
將剩餘的幾顆糖都主動塞著他胸前病服的兜里,「都留給你,去拿給你想給的人。」
這一句,老秀才似乎聽懂了。
忙掏出來看看,又重新裝了回去露出一個和藹又滿意的笑容來。
「這糖夠吃許久了!」
然後佝僂著腰,有些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去,不知是要找什麼。
護士想拉住他。小柚子開口,「讓他走一會好了!」
小柚子往前幾步跟上,伸出了手試探性的半攙住他。
瞧見他沒什麼太大的反應,這才跟著他一起走。
「我現在有錢買糖了,可你卻記不住糖的味道了。
也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能好?我們一起回青雲觀看看。」
她太想念從前的故人了,一場大火,卻死的死,傷的傷,只留下她一個。
老秀才渾渾噩噩的走到綠樹下,抬頭看著樹。
忽然踉蹌著俯身瘋狂的往土裡挖土,神情激動起來。
哼哼啊啊的嘴裡說著聽不清楚的字眼,瘋狂的刨土。
「殺人了,殺人了!」
小柚子想上前去拉他,「老秀才,你怎麼了?」
安景遲眼疾手快的拉住她,「護士,去叫醫生來!」
護士連著喊了幾聲,立刻來了人,強制性的拉住老秀才。
「快,送回去打鎮定劑,病人的情緒很不好。」
小柚子和安景遲一路看著老秀才被帶回,在隔離的病房裡打了鎮定劑才昏睡過去。
醫生在門口看著,「病人的病情嚴重,儘量還是不要與太多的人來往!
你們放心,只要一直有人給他續費住院,他在這會得到妥善的治療。」
安景遲只得帶著她先回,路上,安景遲問,「你和他提了什麼,他就突然失控了?」
「也沒什麼特別的,說的都是尋常話。」
隨即,小柚子仔細一想,「青雲觀?」
她說想帶他回青雲觀看看?
一切又一切的事情,都在指向同一個事實。
老秀才當年可能真的目睹了青雲觀被大火燒的真相,所以才這麼懼怕。
「如今看來,只能從納爾齊身上找找線索了!」
安景遲,「納爾齊這些人,最是陰險狡詐,你要小心才是。」
兩人無功而返......
小柚子才返回到小洋樓,就看見金秘書走來走去。
旁邊的茶杯已經見底,似乎是等了許久。
瞧見她的身影,金秘書立刻過來。
神色有些嚴肅,「手底下的人這兩日來和我說,青雲觀最近似乎多了些不速之客。
看著像是文人雅客,可又不像。
他們似乎是在找什麼東西,鬼鬼祟祟的。」
自打青雲觀失火翻修荒廢起來,易不染就暗中派了人去守著。
偶爾去打掃衛生,為的就是給她圖個念想。
「可看清是些什麼人?」腦子裡第一反應就是那些老古董。
金秘書,「單從表面上看不出什麼。
留守在青雲觀附近的也不是什麼訓練有素的,也不敢輕易跟著,怕打草驚蛇。」
小柚子抬手,「算了,由著他們去,暗中監視就好。
我倒是要看看他們賣什麼關子。」
西洋酒店裡,納爾齊抬著手裡的照片,仔仔細細的想從上面發現些什麼。
「你們是說,連著去了兩撥人,什麼異常都沒有?」
旁邊的保鏢點點頭,「是,王爺。
青雲觀看似有人定期灑掃,說是山腳下幾個信道的農婦去的。
可我覺得像是易家或者安家安排的人。」
這年頭,險些連飯都吃不飽,誰還有心思燒香拜佛,求神問道。
納爾齊撇了撇鬍子,「不應該。易家既然派人守著,那必定是有什麼關竅在。」
摸了摸下巴上稀疏的鬍子,「難道是東西已然在安家小姐手裡。」
想起那日她信誓旦旦,絲毫不見半點興趣,倒像是她早知道了些什麼。
抬手,「去大福飯店,就說我做東道主,請易家老夫人吃飯。
那老太婆來了,小的能不跟著來?」
易老夫人原不打算搭理,可聽說她堂弟也來,也不得不賣了這個面子。
小柚子知道是納爾齊,不放心便索性一起來了。
下車才入酒店大廳,就瞧見她堂弟顧晉端著紅葡萄酒與周圍的人談笑風生。
近五十的年紀,穿著長衫,一副指點江山的樣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