易不染站著,不卑不亢,「您或許不知道,小柚子睡眠向來好,從不會失眠。
她睡眠不好是因為她習慣不了安家的環境。
從小到大,連睡覺的枕頭都得按著習慣擺,玩偶娃娃睡覺必須固定放那個,否則就睡不安穩。
她夜裡睡覺,總開著燈,是因為她不敢一個人睡。她沒了光亮總覺得有惡鬼會來咬人。
她有外人在,便不會多吃。因為她小時候在青雲觀常挨餓,所以飯量從小就比正常人大很多。」
安景遲臉上有些驚愕,想起無數個夜晚,發現她房間裡的燈亮著。
他讓荷花酥給她關燈。
她總是藉口說忘記了。
後來,在安家的時間,荷花酥每晚夜裡都要起來關燈。
安景遲無法想像,在漆黑的夜裡,怕黑的小柚子卻縮著被子裡硬挺,一聲不吭。
拿著禮單的手不住地輕輕顫抖。
易不染繼續道,「您是不是奇怪,她為什麼不說?」
「因為她很珍惜她能有家人,有父親。她不忍心拒絕您的父愛好意。
她從小都在嘴硬逞強,說其實有沒有父母都一樣。
可她五歲時候,跟著老夫人去靈泉寺上香。
聽見有人說靈泉寺香火很靈,她偷偷纏著靈泉寺的僧人抱她給神佛許願,說想她想一個父母!
然後為了願望能實現,每年偷偷摸摸地去捐香火錢!」
安景遲聽到這些,一個飽經風霜的大男人眼眶都紅了,偷偷濕潤了眼角。
將頭別開去,默默擦了擦眼淚。
「她從三歲半來易家,一直是在我身邊長大的。我比她更了解自己。
只要我活著一日,我敢保證,天底下沒有比我身邊更適合她呆的地方。話已至此,遲叔還不放心嗎?」
安景遲嘴唇哆嗦,猩紅著眼眶,突然起身去了,腳步有些狼狽。
荷花酥看了一眼,立刻也跟著出去了。
白澤在門口伸著腦袋看熱鬧,一臉震驚。
窩草,知道爺厲害,沒曾想這麼厲害。把老岳父說得女兒都沒顧得要了!
春鳴有些擔憂,「二爺,您這麼說,遲先生能受得住?」
易不染眸子清冷,「我若不下一劑猛藥,等著孤獨終老?」
白澤默默給他豎了一個大拇指。
「您此番話,說得比親爹還像爹!這遲先生哪裡還好意思當爹?」
春鳴聽到他這不靠譜的話狠狠剜了一眼白澤。
白澤識相地捂嘴不敢多言了。
德叔出來就瞧見安景遲紅著眼眶,嘴唇有些哆嗦,一臉深受打擊的樣子。
「這是?」
安景遲擺手,「回去吧!」
德叔把目光投向荷花酥,荷花酥一時不知怎麼說,只得無辜地搖搖頭。
夜晚,安景遲還在院子裡喝茶,唉聲嘆氣的。
德叔端了些點心過來,「先生也大可不必自責,我都聽荷花酥說了。」
安景遲有些羞愧,嘆息了一聲,「我這爹做的不夠盡責,還不如別人了解女兒。」
「柚子小姐沒開口說這些不也是因為愛自己的父親?
許是在柚子小姐看來,有父親在身邊,其他的也沒那麼重要,所以一直沒開口。」
安景遲招手,「坐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