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94章 落仙城城主，神石之魂誤入人間

  天上白玉京，十二樓五城。

  白色強光激烈又柔和，像是一朵盛開的仙葩，緩緩照亮漆黑海底。在璨璨光芒之中，一座城池若隱若現，猶如天宮城闕，緩緩升至半空，將那座黑色城池壓制。

  神聖氣息自天墟中蔓延，似乎帶著一股純粹的淨化力量。

  白光似金烏耀眼，漸漸驅散黑色城池中的暗芒。

  只見那黑色城池在這束強光中，像是冰雪遇到陽光一般，竟然在緩緩消融。那古老的黑色牆體，逐漸斑駁脫落，融化成一攤黑水，被那座仙城吸收。

  待黑色城池融化殆盡，仙城的體積隨之變大些許，就像是吞噬後得到了成長，其間更是霞光萬道、瑞彩千條，隱約傳來仙樂奏鳴，一派祥和氣息。

  「這座城池將剛剛那座城吃掉了？」

  雀雀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，邊說邊摸了摸自己肚子，好似發現了新的賽道，在衡量自己能否吃得下去。

  楚晚棠手握心劍，謹慎道：「不對，它不是吃掉，而是煉化，像煉器那樣融合煉化、為己所用。」

  姜凝霜眨了眨眼：「城怎麼煉化一座城？」

  「……」

  楚晚棠覺得姜凝霜不太聰明，懶得跟她交流，只是將她擠到一旁，讓其跟雀雀一個賽道。

  凌皎月神色悠遠，似乎想到一些記憶，若有所思道：

  「師尊說過，武器成長為神器後，確實能吞噬、融合其他的武器。若是兩座城可以互相融合、吞噬，只能說明，這兩座城都被人煉製成了法器，剛剛那種現象，是法器間的弱肉強食？」

  比如大司主的鎮世神劍，可稱世間第一等神器，若是她想，能夠吞噬世間任何劍刃，融合成為鎮世神劍的養料。

  但一般修者不會選擇這麼做，因為神器吞噬過多，反倒不純粹了，影響了其威力，是得不償失之舉。

  不過通俗來說，只要修者的力量足夠，世間萬物都能煉製為法器。

  小到一顆石子，大到一座山脈、一條河流等等，只要找到合適的法子、擁有足夠的力量，別說一座城，就算十座城池，也能徒手搓成法器，為己所用。

  當然，這些都是籠統說法，只是理論知識，真想實踐還是很難的。

  修仙界現有的法器、神器，也大都是傳統武器的模式。

  畢竟，就算能徒手將城池煉成法器，大部分修者也不會選擇這麼做，因為此舉太過傷天害理，跟修者修煉的初心相悖。

  像這種城池，眾人還是第一次瞧見。

  「我懂了！」姜凝霜聽到這話，後知後覺道：「你們的意思是，這兩座城都是修者法器，剛剛只是法器間的吞噬？」

  楚晚棠微微皺眉：「那不然呢？」

  「……」

  姜凝霜撇了撇嘴，伸手挽住陸斬的胳膊蹭了蹭，無聲地告狀。

  楚晚棠看到她這副狐媚子模樣就煩，教育道：

  「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局面，是你撒嬌的時候嗎？」

  姜凝霜並不想撒嬌，只是跟在陸斬身旁，便情不自禁露出小女兒的嬌柔，眼下聽到這話，也覺得自己此舉不合適，便鬆開陸斬的胳膊，大大方方道：

  「我沒那個意思，你不用激動。現在怎麼辦？我們要去這座城池看看嗎？」

  話音落地，不等眾人思索，天地間便傳來沉悶轟隆聲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「轟隆隆——」

  只見那座仙城城門大開，陣陣仙樂傳來，繽紛花雨間，五隻白鶴展翅而來，旋轉落在五人面前，像是等待著騎乘。

  楚晚棠看到這種陣仗，就領會了其中意思，但並沒有動作，而是轉身看了眼陸斬：

  「去不去？」

  雖然自仙城出現以來，陸斬始終在沉默，但眾人心知肚明，陸斬才是隊伍的主心骨。

  陸斬收起天璣，忽然露出笑意：「既然城主盛情邀約，為何不去？」

  天墟身為曾經的龍族聖地，其間藏著的秘密無人能說清楚。

  現如今天墟中忽然出現一座仙城，自然要去了解清楚。

  更何況，仙城將深淵怪物的黑城吞沒，就算不知對方身份，但目前來看，對方應該沒有惡意。

  再者，修者修煉講究緣法，有緣者隨意便能碰到至寶，無緣者尋求一生而不得。

  眼前這座仙城，顯然也是一種緣法。

  陸斬並不想錯過一探究竟的機會，哪怕對方真有其他算計，他也要去瞧瞧。

  反正有世外天作為保障，再加上元神、天璣等諸多法寶護體，只要對方不是帝宿，陸斬都有把握全身而退。

  換句話說，若對方實力真的難以估量，他們就算現在跑路，恐怕也跑不出手掌心，倒不如擺正心態，登仙一觀。

  思至此，陸斬謹慎道：「是敵是友暫時難分，你們在此地等我。」

  楚晚棠握住陸斬胳膊，搖頭：「一起去。」

  凌皎月亦是淡聲道：「你放心，我們現在也已經今非昔比，就算幫不到你什麼忙，也不會拖後腿。」

  陸斬倒不懷疑這個。

  現如今她們都是造化境的修者，再加上各有門派至寶守護，確實不會拖後腿，便道：

  「既然如此，那就一起去看看，也許能在裡面找到困擾已久的答案。」

  不管是青丘的九層妖塔、亦或是深淵賢者，所留下的疑惑都太多了。

  或許這便是解除困擾的契機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「昂~！」

  白鶴鳴囀悠揚，載著五人，轉瞬便飛至仙城之中。

  城中祥雲籠罩，靈氣充沛，遠處有一汪碧玉湖泊，湖泊旁擺著石桌，石桌前坐著一位白衣青年。

  青年身姿挺拔，面容剛毅，此時正在以落花煮茶，姿態從容飄逸，頗為出塵。

  然則只是魂體，並非真身。

  見白鶴落地，白衣青年轉過身來，目光落在雀雀身上時，明顯有一瞬間的驚訝，但很快便恢復如常，看著陸斬，率先開口問道：

  「是你挖出來的深淵怪物？」

  「當然不是。」陸斬沒想到對方開場如此直白，幾乎是本能地脫口而出。

  倒不是推脫責任，深淵怪物確實是魔君帶著海魔獸親手挖出來的，跟他關係真不大。

  白衣青年打量陸斬半晌，並沒有糾結此話的真假，只是幽幽地嘆了口氣：

  「這就是命數，就算今日祂沒有破土而出，將來也會。」

  言罷，白衣青年看向五人，抬手道：「我本就是一縷魂體，掀不起什麼風浪。今日相見也是緣分，五位不必拘謹，請坐吧。」

  陸斬見白衣青年如此隨和，也就沒有客氣，帶著媳婦們跟寵物在桌邊坐下，順勢倒了幾杯茶，主動問道：

  「敢問前輩，那座黑色城池是怎麼回事？您又是何方神聖？」

  按照陸斬的劇本，這時候大家應該是互相寒暄，然後才能切入正題。

  可白衣青年的態度令人意外，他也就沒有按照套路出牌，而是順著白衣青年的話茬問道。

  白衣青年並沒有隱瞞，坦率道：

  「唔……簡單來說，我是這座落仙城的城主，我的存在是為了找到主體，將深淵妖族趕回地縫，守護人間。你們所見到的黑色城池，原本只是一座普通的城池，只是被深淵妖物占據後，經過三千餘年的侵襲，逐漸跟深淵妖物融為一體，成了一座毒城。」

  「當你們誅殺深淵妖物後，城池便會自動飛至人間爆炸。屆時，裡面的妖毒便會灑滿周圍，危害百姓。你們可以理解為，這是深淵怪物死前的怨念所致，祂的怨念推動著城池自毀。」

  「……」

  落仙城本不是真正的城，而是由神力所化，這城中一草一木皆是虛無。

  身為落仙城城主，白衣青年自上古時期便守護於此，履行著自己的使命。

  這些話信息量不少，陸斬來不及細細思索，直接抓住重點：

  「前輩，找到主體是什麼意思？」

  落仙城城主並不想隱瞞，靠他現在的力量，很難再為這片大地做些什麼，必須找到新的接班人，便道：

  「你們來自修仙界，並且知道深淵妖族，那麼應該了解神石吧？」

  陸斬應聲：「上古時期，天降神石。一塊落於南海，催生出石人族，一塊落於中土，被打造成鎮世神劍，一塊落於南疆，隱匿於千絕谷中。」

  落仙城城主神色有些詫異：「第三塊神石竟然也找到了？是誰找到的？」

  陸斬微笑：「晚輩不才，也是偶然所得。」

  「……」

  落仙城城主沒說話，目光盯著陸斬半晌，更確信自己的決定沒有錯，才笑了笑：

  「你說得不錯，當初確實是天降神石。嚴格而言，神石生於天道，是天道為了維持天地平衡的產物，它本是一顆，只是在落下的時候受到衝擊，這才一分為三。正因為這次衝擊，神石之魂亦誤入人間輪迴，只留下我這一道神韻。」

  「神石之魂、神韻？」陸斬越聽越覺得詫異，忍不住詢問道。

  神石是天道制衡的產物，這點陸斬早就有所猜測。

  常言道天生萬物，萬物自有相剋，既然存在地縫，那麼肯定有封印地縫的法子，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。

  陸斬也知道神石擁有靈韻，所以才懂得掩護自身，隱匿於千絕谷那麼多年，都未曾被發現。

  但擁有靈韻跟擁有完整靈魂，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。

  上品法器、神器、靈藥，都會擁有靈韻，或用以保護自身，或用以藏匿等等，可若是擁有完整的靈魂，那便徹底化妖。而化妖之後，元神才是真正的主體，肉身便沒有那麼重要了。

  所以，若是神石擁有完整的魂魄，並且魂魄丟失的話，那他們使用的神石只是一個軀殼。

  難怪南海封印會出現裂縫，按照定律而言，沒有靈魂的神物，是發揮不出最大作用的。

  而且……

  神石魂魄誤入輪迴，而神韻卻留在落仙城中，鎮守龍族聖地天墟，這些信息確實太雜。

  「前輩，這事情有點複雜啊。」陸斬苦笑道，這跟他以往的認知並不相同。

  落仙城城主微笑著看向陸斬，道：

  「別著急，你的所有疑惑，我都可以為你解答。首先，神石確實擁有完整的魂魄，只有魂魄跟神石合二為一，才是真正的補天石，才能發揮出最大的作用。」

  「當年補天石被撞碎，魂魄誤入輪迴，去了人間，只留下我這一道微弱靈韻。我遍尋無果，只能暫時找個靈氣充足的地方溫養自身，所以我來到了北海。那時北海尚有龍族盤踞，龍族乃是天降神獸，心懷大愛，便打造了這座落仙城讓我休養生息。」

  「……」

  「原來如此。」陸斬微微頷首：「那前輩為何又在天墟中？這天墟到底是什麼地方？」

  落仙城城主道：「天墟便是北海的地縫，當初天地初開，曾經受到過衝撞，導致留下不少縫隙，只是這些縫隙被封印著，往日看不出來罷了。」

  「據我所知，南海的裂縫被魏晉瑤封印，而北海的地縫則是由龍族鎮守。」

  「只不過，避免有心人心懷不軌，北海地縫一直沒有對外宣揚，只是將其稱作聖地。我恢復實力後，便一直鎮守在天墟，本意是避免天墟被人重啟，其次也是為了狩獵那隻深淵怪物。」

  地縫對人間固然是災難，正常人都不會利用地縫做文章。

  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，就怕有人心懷不軌，想與虎謀皮、殘害人間。

  所以北海的事情，龍族瞞得很結實。

  畢竟，世界上只有一把鎮世神劍，就算龍族將此事告訴仙門跟朝廷，他們也找不到第二把鎮世神劍。

  至於狩獵深淵怪物，純粹是落仙城城主在沉睡期間，察覺到了附近多了一座遍布污濁的城池，只是那座城池藏得很深，並且裡面的角色十分危險，落仙城城主這才沒有輕舉妄動。

  陸斬聽出話中的言外之意：「前輩，您的實力還沒恢復？」

  「不是。」落仙城城主搖了搖頭：「我本就是一縷神韻，雖然擁有些淨化的力量，但也僅僅是一些而已，根本做不成什麼驚天地的大事。也只能在你們打死那怪物後，我才能將那城池吞併。現如今，只有找到誤入人間的神石之魂，我才能發揮出原本的效應。」

  「……」

  陸斬稍作思索，很快便將這條線捋順。

  首先，落仙城城主雖然看似厲害，實則只是一縷神韻，並沒有多少戰力。

  其次，天墟之路根本不是通往天界的路，而是通往深淵的路。深淵賢者鼓動海魔獸作祟，便是想設法打開天墟之路。

  思至此，陸斬問道：「前輩，據我所知已經有深淵怪物在活動，試圖打開天墟之路，您有把握嗎？」

  落仙城城主誠實搖頭：「我知道你說的是誰，那怪物是深淵使者，擁有召喚之力。只是現在祂沒有實體，所以打不開天墟。可若是祂重塑了肉身，或許真有辦法打開這條路。」

  「？！」

  陸斬詫異道：「不是有您守著嗎？」

  「我已經老了。」落仙城城主苦笑道：「若是當年，我自然無懼。可如今我墜入人間千萬年，若不是有這座落仙城存在，我只怕早就靈性盡散、灰飛煙滅了。如今已經沒有多少力量了，若是再找不到神石之魂，北海地縫破損是板上釘釘的事情。我能做的，就是提醒你們，修仙界還有許多地方都藏著這些怪物，既然使者已經甦醒，你們也要做好萬全準備。」

  楚晚棠越聽越覺得緊張，禮貌問道：

  「前輩，神石之魂誤入人間輪迴……你的意思是，神石已經變成了人？」

  「也許是妖、也許是幽魂、也許是普通人。」落仙城城主微笑道：「這個很難說清。」

  楚晚棠抿了抿唇：「那您能找到祂嗎？」

  落仙城城主再次搖了搖頭：「我只是神韻，並非主體。神石之魂墜入輪迴後，徹底失去了記憶，也忘記了職責，斂去了神韻，按照我如今的狀態，就算我跟祂面對面而過，可能都很難認出。唯一的辦法，就是等祂自己想到記憶，想到自己的職責。」

  「……」

  陸斬皺起眉頭，若落仙城城主說的是真的，那這盤棋相當於死局。

  自上古至今，過去將有萬年，神石之魂墜入人間這麼久，都沒能記起來自己的職責，難不成會在今天忽然想起？

  畢竟，三千年前，深淵妖族入侵人間，那種慘烈戰況都沒能喚起神石之魂的記憶，如今還能指望什麼？

  不過就算如此，陸斬也沒有太失望，畢竟在來北海之前，局面也是這樣的，倒也無須過多介懷，大不了重新跟深淵開戰。

  思至此，陸斬問道：「那龍族去了何方？」

  落仙城城主道：「回家了。龍鳳兩族本就不屬於修仙界，他們守護此間千萬年，早就歷完劫難，算是功成正果。」

  「……」

  姜凝霜一直在耐心聽著，前面的話她插不上嘴，直到現在，才忍不住問道：「那雀雀呢，怎麼沒走？」

  「哦……」落仙城城主眨了眨眼：「我也覺得奇怪，或許是因為血脈不夠純粹、或者是心眼缺失，就被丟下了，龍鳳兩族對血脈審核很嚴苛的……」

  「？！」

  啪嗒！

  雀雀一怔，直接將手中的糯米糰子丟到桌子上，氣呼呼道：「你別以為你年紀大我就不敢揍你！」

  落仙城城主看到這幕，更是確信自己的猜測：「確診了，確實如此……」

  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