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7章 小楚：師尊就是豺狼虎豹

  綠螘新醅酒，紅泥小火爐。

  朱紅樓閣掩在皚皚白雪中，只露出斗拱的飛檐，如胭脂點綴。

  燃著火爐的暖室內，臨窗的桌上擺著精美菜餚跟暖鍋子，窗外是蒼翠竹林堆雪，近處是油燈爆出的紅艷艷火星兒。

  陸斬臨窗而坐，望著窗外雪景出神，就該似這般亭台樓閣，才襯得上皚皚白雪。

  甚美。

  趙管家在旁邊伺候，將溫好的酒倒出，酒氣的醇香在周圍蔓延。

  「趙管家，你家那丫頭呢？」陸斬回神，忽然想到在梅林中見到的小蘿莉，欺負小屁孩的感覺還怪爽的。

  趙管家拿著酒壺的手微微一抖，他不動聲色地擦掉不小心濺出的酒水，低眉道：「我家…我家那丫頭跟著她娘在外面生活，今日跑到院子裡吵鬧，唐突了大人，還請大人見諒，我已經將她送出去了。」

  趙管家苦著臉，膽戰心驚，可卻不敢表露出來，亦不敢多說。

  有些事情多嘴一句，便是大罪。

  只是這種在刀尖上行走的滋味實在不好受，趙管家努力維持鎮定，不讓自己露出破綻。

  「她叫什麼名字？」陸斬頗喜現在氛圍，寒冬臘月中賞雪品味，心情都隨之悠閒，閒趣也就多了些。

  周圍沒有其他人，他便跟趙管家多聊幾句，也算活絡活絡氛圍。

  趙管家低著頭，儘量掩去眼底驚恐之色：「她叫…嬌嬌。」

  「趙嬌嬌？」陸斬挑眉：「名字倒是跟性格不符，那小丫頭膽子挺大，一點也不嬌弱。閒暇時你可以帶她來院子裡玩玩，也能給院子裡增添幾分鮮活氣。」

  我哪裡敢…趙管家愁眉苦臉，剛想拒絕，可想想他沒資格拒絕，話到嘴邊又變成：「是。」

  陸斬不再言語，專心品嘗美食，汴京的食物跟金陵不同，別有風味，再配著汴京這邊特有的酒釀，嘴巴很快活。

  「大人對味道可還滿意？」趙管家察言觀色，他本不該在此伺候，可新主人剛到第一天，他必須好好表現表現。

  「味道不錯，你們去忙吧，無須在旁伺候。」陸斬不想被人圍觀吃飯，大家互相認識了就行了。

  況且宅子裡的丫鬟質量不佳，跟姬夢璃身邊的丫鬟相差甚遠，卻偏偏癩蛤蟆想吃天鵝肉，個個都對他拋媚眼。

  陸斬很不喜歡。

  「是，大人請慢用。」趙管家忙地點頭，帶著周圍的丫鬟退下。

  走出門外，趙管家重重地呼出一口氣，這才驚覺在寒冬臘月天裡，他竟已汗流浹背。

  趙管家心底又怕又怨。

  人在有權有勢後便喜歡開拓興趣，汴京是大周都城，最不缺的就是貴人，久而久之貴人圈子裡會形成特定的「風氣」，而汴京貴人們的花樣就頗多。

  趙管家對此多有見識，可作為管家，他只需維持好自己的職業操守，絕不外傳就好。

  可趙管家沒想到，那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，竟然喜歡這種花樣，以頑童姿態跟男人見面——

  簡直聞所未聞！

  就算汴京貴人們花樣多，可也沒如此風氣。

  趙管家覺得自己年紀大了，跟不上汴京新潮流了，難道現在汴京的花樣又變了？

  這便罷了，他作為下人，無權干涉主子行事，可偏偏那位姑奶奶把他給牽扯進去了。

  他只是個平平無奇的卑微管家，被強制拉進「貴人們的遊戲裡」，實在是誠惶誠恐。

  趙管家只期盼著自己狗頭能保住…他自稱那個人的「爹爹」，傳出去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。

  可偏偏他沒辦法拒絕。

  「唉！」

  趙管家又是重重一嘆，望著滿園雪色，心思沉重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趙管家等人離開後，房間裡立刻安靜下來，只有鍋子「咕嘟咕嘟」沸騰之聲，跟火爐里偶爾的「噼里啪啦」聲。

  鍋子是汴京這邊特色，鍋底是特地熬製的紅油高湯，再搭配新鮮的羊肉片，在裡面滾個一圈就能入口。

  陸斬很喜歡這種鍋子，或者說很喜歡在寒冬臘月里，邊賞雪邊吃鍋子。

  正細細品味著杯中溫酒，忽然一股凌厲真炁波動傳來，陸斬並沒有被影響，仍舊自顧自地吃著。

  下一刻—

  「嘎吱——」

  花窗被人推開，一道曼妙身影閃身進來，暖融融的房間裡頓時進了一股寒氣。

  楚晚棠脫掉紅色織錦斗篷，抖落上方雪花，便掛在旁邊的火爐旁，動作嫻熟，絲毫沒有將自己當外人。

  「堂堂楚小姐，放著正門不走，反倒是走窗子了？」陸斬看她雪落滿頭，頗有些無奈，明明是修者，卻不用真炁護體，非要在雪裡淋一遭。

  不過想想自己亦是如此，陸斬也就沒有調侃她。

  楚晚棠坐在對面，也不拘謹，拿起小碗就吃，一邊道：「伱家裡僕從傭人太多，我夜半來此，當然要稍微注意點。」

  「我正想跟你說此事，我如今身兼數職，免不了要跟黑水宗打交道，身邊這麼多下人不合適，人多嘴雜，萬一傳出去一星半點，咱們就白計劃了。」陸斬說道。

  被人伺候自然是舒坦的，可修者並非普通人家，陸斬雖然偶爾也願意如普通人那般品嘗美食，但也不需要這麼多人在旁邊圍著。

  就算想讓人伺候，找一群標緻的姑娘，也比現在舒坦。

  更何況…他有倀鬼！

  朱雀谷三兄弟的神火，做出來的飯菜可比這好吃多了。

  為了安全起見，還是將這夥人打發走比較好。

  「汴京規矩頗多，鎮妖司的官宅都是陛下所賞賜，裡面的僕從丫鬟也是賞下來的，若是全都遣散，那群文臣又說辜負皇恩。」小楚對汴京規矩嗤之以鼻，但也能猜出幾分。

  這些僕從看似平平無奇，可指不定就有哪家派來的眼線，說不好就連皇帝的眼線都在其中，他們自然不願意被遣散。

  思來想去，這件事讓師尊來辦是最妥當的。

  可想想師尊想做月老牽紅線，小楚就有些不自在，她道：「師尊明天要見你，你自己回給她就行。」

  「明天？」陸斬詫異，他還沒準備好，汴京破事太多，他只是位鎮妖師，不參與朝堂爭鬥，都要被規矩掣肘，處理個僕從都要掂量掂量，如今要見大司主，定然要做萬全準備。

  「不行嗎？」

  「哪敢說不行，我只是還沒準備好。」

  「見師尊有什麼好準備的，她是你的上司，都是鎮妖司的人，又不是豺狼虎豹——」

  說到這裡，小楚的聲音戛然而止，她將燙好的羊肉放在蘸料里裹了裹，卻沒有吃。

  師尊怎麼不是豺狼虎豹？

  從某種意義上來說…師尊確實是豺狼虎豹，陸斬覺得惶恐實屬正常。

  楚晚棠便安撫道：「其實師尊比我父親要好相處得多，規矩也少。只是師尊行事風格略微迥異，你見到她，只需按部就班正常回話就好，不會出問題的。」

  略微迥異…是略微嗎…陸斬想到萬象金鐘跟神威丹，心底有些打鼓：「嗯…希望如此。」

  兩人一時無言，卻默契地吃著鍋子。

  小楚速度飛快，吃相卻相當優雅，每每都要將肉卷裹滿料汁，然後再送入口中。

  只是她看似吃得津津有味，實則心底卻在想師尊的話。

  師尊問她喜歡不喜歡陸斬，她說不喜歡，可師尊說只問她這一次，讓她認真回答時，她又說不出「不喜歡」三個字。

  難道她喜歡陸斬？

  小楚抬眸，看著端坐在對面的男子，相貌清俊，風流蘊藉，是世間少有的驚艷。

  只要是女子，只怕都會感慨其相貌，她自然也有些感嘆…可這是感情嗎。

  小楚想不明白，索性不去想，總歸她跟陸斬相處舒坦，無須思考太多。

  倒是師尊今天的反常行為，令小楚有些摸不准，她總覺得師尊悄悄見過陸斬。

  思至此，楚晚棠似不經意間詢問：「來到汴京感覺如何？有沒有遇到有趣的人或者事。」

  提到這事，陸斬還有些不忿：「我今天一直在宅子裡面，有趣的人跟事沒碰到，倒是碰到幾個打掃院子的婢女，佯裝滑倒想撲我懷裡。」

  每每碰到這種情況，陸斬都要感嘆一句，有時長得太過俊美，也不是好事。

  僅僅是半下午時間，他便被五六個婢女佯裝摔倒撲他。

  好在他陸某人是潔身自好之人，每每關鍵時候都側身避開，讓那些婢女們摔個狗吃屎。

  小楚頓時惱怒：「什麼？這群丫鬟居然如此放肆？我這就將她們遣散！」

  陸觀棋俊美無雙，被姜凝霜跟凌皎月覬覦便罷，現在這群丫鬟居然都敢如此？

  還裝作摔倒占便宜？

  這群小狐狸精！

  小楚氣得胸前鼓鼓的。

  「冷靜，這件事還是要大司主去辦。」陸斬神色古怪：「你剛剛還說汴京規矩多，怎麼這會不理智了？」

  「沒什麼，我只是看不慣狐狸精。」楚晚棠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，忙得冷靜下來。

  陸斬挑眉：「除此之外便沒什麼趣事了…哦，我用雪球砸趴一個熊孩子算不算？」

  楚晚棠眼皮子一跳，敏銳察覺到重點：「什麼熊孩子？」

  陸斬將梅林之事告知：「趙管家那女兒有些意思，看得出來養得很用心。」

  趙管家的女兒？！

  小楚雙手放在腿上，微微攥起，瞬間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。

  自從陸斬風評變差，師尊就愈發器重陸斬，因為師尊覺得，陸斬跟她年輕時如出一轍，都是劍走偏鋒的「江湖敗類」。

  大司主自然不會承認自己是江湖敗類，她覺得這都是江湖人對他們的偏見。

  大司主固執地認為，她跟陸斬的種種作為，都是開放思維，修仙就要開放思維，修煉時越花里胡哨越好。

  若一直踏著別人的路修道，那還修個什麼意思？

  像陸斬那樣，連功法凝聚效果都是豐腴女子，更是思維開闊！

  結果江湖人卻說陸斬是好色之徒，連功法都如此骯髒，實在有損正道形象。

  大司主頓時油然而生出惺惺相惜之感，她覺得陸斬被世人誤解，跟她當年被誤解如出一轍。

  說到底，這都是世人對天才的偏見。

  是以，大司主想見陸斬許久了。

  原本楚晚棠就有些懷疑，可卻沒有實錘，如今聽到陸斬此言，她頓時確信，那位小蘿莉定是師尊偽裝！

  怪不得，怪不得她討要易容丹時，師尊能準確說出易容丹的副作用。以前師尊從不吃自己的丹藥，根本不知道自己丹藥的副作用，更不會承認那是副作用。

  變成小女孩兒就算了，居然還說自己是趙管家的女兒。

  師尊考慮過趙管家的壓力嗎？

  楚晚棠眯了眯眼睛，師尊連「身份」都找好了，這說明師尊以後會用「小蘿莉」身份，再次跟陸斬相見。

  小楚心情複雜，她很想告訴陸斬真相，可若是告訴陸斬，小蘿莉就是自己的師尊…回去後師尊定然不依不饒。

  思來想去，只能獻祭陸斬了！

  楚晚棠覺得羞愧至極，陸斬待她坦誠無比，可她卻瞞著陸斬，跟師尊一起「戲弄」對方…

  想到這裡，小楚深吸一口氣，為了彌補內心的愧疚，她提醒道：「你一個大男人，少跟孩子玩，你本就風評不佳，此事若是傳出去，指不定傳成什麼樣呢。」

  「你這話說得不對，我再畜生也不至於對一個孩子下手。」陸斬嚴肅地道。

  可那個不是孩子啊…小楚扯出個笑容：「我就是提醒你，你除了用雪球砸她，沒做其他的事情吧？萬一有人說你苛待下仆，這豈不是平白被冤枉。」

  陸斬覺得小楚今晚有些怪異，她對小蘿莉的事情反應過激了。

  就算是吃醋也不該如此誇張。

  不過考慮到汴京臭規矩多，小楚也是在關心自己，陸斬還是如實道：「放心吧，我只是捏了捏她的臉蛋，用雪球砸趴她而已，除此之外沒做其他的。」

  小楚仍舊微笑，心底卻掀起波濤。

  捏師尊臉蛋——

  砸趴師尊——

  這兩個詞條放在一起，簡直是晴天霹靂。

  放在大周，誰敢這麼幹？

  或許想這麼幹的人很多，可真敢這麼做的，至今也就陸斬一個——

  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！

  不過轉念想想，師尊以頑童模樣出現，陸斬並不知師尊身份，所謂不知者無罪。

  可師尊有時候又十分記仇……

  楚晚棠思緒萬千，認真提醒道：「不是我風聲鶴唳，而是你風頭正盛，初來汴京還是要注意些。」

  「我明白。」陸斬做出感動模樣，很感謝富婆的關懷。

  小楚見他故作感動，嗔道：「少做這種模樣，時間還早，你好好準備準備，明日萬一師尊找你麻煩，你也好應對。」

  「找我麻煩？你剛剛不是說大司主很好相處嗎？」

  「剛剛是剛剛，現在是現在，我只是提醒一下你。」

  「哦……」

  「你別不當回事。」小楚看陸斬沒什麼反應，又不敢說得太直白，只得暗戳戳道：「師尊平時很好相處，可偶爾也會心情很差。」

  都到那個境界了，難道還有生理期？陸斬恍然：「我懂了。」

  ……

  翌日清晨，陸斬穿戴整齊，來到鎮妖司覲見大司主。

  *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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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