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5章 他日再相逢，清風撼天地

  「嗯？」

  烈日當空，天色湛藍如洗，樹中鳥鳴啁啾，花窗灑落半邊天光，陸斬笑容溫和地看著懷中少女，兩人十指相扣。

  「我要回秀音坊了。」姜凝霜眨著杏仁眼，眼底泛起不舍的波光。

  「這麼快？」

  陸斬低頭看著懷中女子，她嬌艷的臉龐格外嫵媚，白皙的脖頸細膩柔嫩，只是此時上面多了幾抹痕跡。

  「我要回去好好修煉。」姜凝霜與他對視，那雙烏黑的眼瞳里倒映出她如火的模樣：「我要變得強大起來，縱然是個夜醫，也要做強大的夜醫。」

  陸斬握著她的手掌，倒是有幾分意外：「沒想到姜姜這麼努力了。」

  自從認識姜姜以來，她對世俗貪戀大於修煉，此番為了不回山門閉關，甚至沒有朝著山門求援，而是朝著他這位鎮妖師求援。

  雖然正因如此兩人感情升溫。

  「哼。」察覺到他語氣里的調侃，姜仙子嬌哼一聲：「我的天賦一直不錯。」

  陸斬莞爾一笑：「這是自然。」

  「我師尊原想著讓我修習她的紫氣補天訣，此功法頗為霸道，可治可守，亦能殺人於無形。但我怕吃苦一直不願，可現在我願意了。」

  姜凝霜依偎在他懷中，他此刻的溫柔令她無比心安，她下意識往他懷裡蜷縮。

  她的那雙眼睛亮亮的，裡面充滿堅韌之色，她想變得更強大，只有變得更強大，她才能有資格站在他的身旁，而不是給他拖後腿。

  縱然辛苦何妨，縱然累又何妨，她甘之如飴。

  「好。」

  陸斬垂眸望著她的粉腮，並沒有多言。

  姜姜是個玩心很重的姑娘，但很慶幸她如今找到了自己的方向，雖然這個方向緣於他陸觀棋，可仍舊是她的方向，他沒理由勸她放棄。

  修者，本就是要找到自己的道。

  「那我們可能有很久一段時間都不能見面。」姜凝霜眉波瀲灩，語氣低低：「你不會趁我不在時，跟其他女子在一起吧？」

  說到這裡，她反握住那雙大手，眼睛有幾分嚴肅：「不管找誰，切莫忘記我。」

  陸斬沒有說話，只是端詳著她的臉。

  她從來都是個驕傲的姑娘，此時卻說出這番話來，可見心底的感情早已波濤洶湧。

  縱然沉浮於諸多女子之間，可純粹的感情依舊難能可貴，他會珍惜。

  陸斬伸手撫上她的髮絲，笑吟吟地道：「我怎會忘記你？你是我在這裡唯一的牽絆。」

  至少目前是唯一的牽絆。

  姜凝霜玉面漾起笑容，她含情脈脈地望著那雙烏黑眼瞳，溫柔得像是滴出水來，忽又問道：「這張軟塌，凌皎月躺過嗎？」

  「……我只是救她，別無他念。」陸斬幽幽地道：「伱怎還吃她的醋？」

  「我不能吃她的醋麼？」姜凝霜噘起嘴巴：「你知道的，我不喜歡她。」

  陸斬想到如冰雪般的凌仙子，在提到姜凝霜的時候，情緒也會有諸多波動，兩人之間糾葛複雜，非一日能化解，眼見姜凝霜的反應，倒也不覺得奇怪。

  見陸斬不語，她沒有繼續問，只是低聲道：「我走時，你莫送我。」

  …

  六月三十，斜風細雨暮靄沉沉，整座金陵城掩在江南煙雨里，遠遠望去，亭台樓閣煙雨畫橋，像是幅暈染極好的水墨畫。

  姜凝霜並不想離開，但她還是離開了。

  「走啦…」

  她清澈的眸子深深地望了眼金陵城，毅然轉身離去。

  她不想成為意中人的拖累。

  不管是在翠屏山還是小鹿嶺，每次她都是承蒙陸斬相救，若只是朋友，她或許千恩萬謝即可。

  可若是心上人，她卻不能僅僅是千恩萬謝。

  她需要更加努力，才能比肩前進。

  否則僅僅是楚晚棠跟凌皎月就能壓得她喘不過氣來，更遑論將來或許還要跟其他人競爭，她必須做好準備，全力以赴。

  待行至金陵城門外，姜凝霜看到了一同回山門的大師姐。

  大師姐見她紅唇腫得很，便問道：「這幾日你跟那位鎮妖師走得極近，可是被他欺負了？若是在他手下吃了虧，定要告訴師姐，師姐上門與他理論。」

  「沒有。」姜凝霜臉色通紅，心底卻忍不住腹誹。

  怪不得大師姐四十多了還未嘗過情愛滋味，原是如此不解風情，她嘴巴腫了自是被親的，誰家壞人會專門對嘴巴下手？

  「那就好，師尊聽聞你主動回去，很是欣慰呢。」大師姐瞧著這位極其漂亮的師妹，並沒有多問。

  師妹們都有自己的心事了，總不能要像她一樣，四十多歲還沒有過男人，這樣的人生才無趣。若是年少時體驗過轟轟烈烈情愛滋味，或許修煉時更加有些動力，不像現在渾渾噩噩。

  兩人各懷心思地召出飛行法器。

  姜凝霜回頭望了一眼，金陵如墨染，水墨山城薄霧裊裊，在朦朦朧朧的霧中，似乎有位少年，正站在城樓上遠遠地瞧著她。

  諸多情愫湧上心頭，最終都化作無數動力，她沒有楚晚棠的才情，她說不出太過驚艷漂亮的話，但此時此刻她心知肚明。

  為了將來更好的相遇，她要更加努力。

  …

  城樓之上，陸斬遠遠地看著那襲紅裙消散在霧中，像是入水的胭脂逐漸溶於水墨。

  十里長亭風聲獵獵，紅綾遠去，孤影隱於長風。

  他日再相逢，清風動天地—

  或許這便是姜凝霜心中所期盼的景象，也是他期盼的景象。

  人生在世，總之要有些目標，才會更有動力的走下去。

  普通人如是，修者亦如是。

  「走吧。」

  陸斬轉身離開，黑衣在風中飄蕩，身畔還跟著位穿綠衫的女孩兒，青衣黑衣在風中糾纏，如同墨染清荷。

  女孩兒嗑著瓜子，將瓜子殼小心翼翼放進荷包里，綠羅裙飄逸如蝶，呆頭呆腦的模樣還保持著鳥兒習慣，甚是明媚。

  兩人均未撐傘，雨絲如同細霧籠罩周圍，竟像是被狼毫揮墨潑出來的畫中仙。

  「去哪兒？」雲雀大王嗑著瓜子，好奇地在街上張望。

  下雨時街上的人並不多，但花花綠綠的紙傘撐起來倒有幾分寫意，小雀兒鮮少以人形逛街，此時心情愜意。

  陸斬駐足在春間樓外，裡面傳來熱熱鬧鬧的聲音，他撩袍進去：「今日休沐，回家也無事，帶你聽書去。」

  這兩日他始終跟姜凝霜在一起，兩人在金陵遊山玩水，累了便相擁親吻，如今她走了，倒是有幾分寂寥。

  人寂寥的時候就想去湊湊熱鬧，他想去湊元空的熱鬧，可元空帶著元濟屍身回了禪意門安葬，他只得選擇聽說書。

  小妖精跟著走進去，那張瓜子臉純粹如畫，烏黑的圓眸好奇地看著周圍，待她坐在前方太師椅上時，瞧著許多人只能在她身後坐著，心底不由喜不自勝。

  小妖精的喜怒哀樂總是簡單的。

  台上的說書先生正滔滔不絕，唾沫橫飛道：「兩日前，西域烏托部落朝京進貢，帶了高手想與我大周高手切磋，烏托部落有備而來，連挫我大周三名修者。」

  「恰在此時，楚大小姐以血養心劍，悟出太虛劍意，強勢破入玄妙境中期，一劍掃殺十餘人。」

  「烏托部落無一人能敵，大小姐同級之中拔劍便無敵，劍氣吞山河萬里，志上九霄攬月。」

  「若說這大周女子，除了高坐蓮花台的當今長公主，最為驚才絕艷的便是咱們大小姐，當真是太虛劍意天下無敵。」

  陸斬正捧著茶盞飲茶，聽到這話倒有些愕然，半晌後又一笑。

  早先楚晚棠是為了進鎮元仙人秘境，刻意將修為壓制在褪凡境巔峰，自秘境出來後便破入玄妙境初期。

  他臨行前贈予了對方一枚人參果，按照對方的造化跟實力，破入玄妙境中期不是難事。

  陸斬驚訝的是她的速度。

  自金陵回去不過一月未到，她竟然直衝玄妙境中期，這等修煉速度不愧是被譽為年輕一代第一的楚仙子。

  他識海里的元神都轉的冒煙了，修煉速度也只能緊趕慢趕的追到褪凡境巔峰，短時間內很難超越對方。

  陸斬思量，或許她的實力早比傳聞中要強，早先傳聞她刻意壓制修為，那時大家都覺得她就算不壓制，也只是玄妙境初期，可現在看未必如此。

  也許那個時候，她的神識感悟已經接觸到玄妙境中期的門檻，只是差一些機緣。

  如今機緣到了，自然長驅直入。

  能被稱作天才的少女，必然比常人想像中更加天才，否則在人才輩出的大周，又如何被稱為天才？

  這令陸斬有了股危機感，雖然他修煉速度已經很快，初見楚晚棠時他不過洗髓中期的弱雞，如今也已經褪凡巔峰，但他還是覺得慢了些。

  周圍傳來鼓掌跟吹噓的聲音。

  「楚仙子真是我們金陵的驕傲！」

  「金陵鍾靈毓秀之地，連楚仙子都生於金陵，可見我們此地人傑地靈，將來大家都會大有作為！」

  「這消息不過是區區兩日，說書先生居然便知道了，你到底是說書的還是百事通？」

  「這消息快趕上江湖月報了吧？」

  「要說金陵確實人才輩出，鎮妖師陸斬不也是位狠人？雖然境界沒有楚小姐高，可人家實力強，能越級揍人啊！」

  陸斬：「……」

  怎麼聊起楚晚棠還能牽出他？陸斬苦笑，如今金陵關於他的傳言沸沸揚揚，到處都是他的傳說。

  如果這個時代也有選秀，他或許不用練習兩年半就能直接出道。

  小雀兒好奇地看了眼陸斬，似乎是在瞧著他到底哪裡狠，半晌才道：「沒瞧出你哪裡狠。」

  「我不狠。」陸斬喝著茶，低聲道：「我只是個粗人罷了。」

  說書先生還在繼續，將烏托部落在京的事情添油加醋說得分外精彩。

  這種小部落臣服大周許多年，可被人壓著一頭總是不舒服，既然沒本事反抗，能給大周添點堵也是好的。

  所以每年這些部族朝貢時，總會換著花樣兒整點事情，主打的就是添堵，比如這次所謂的高手切磋，輸了無所謂，贏了就血賺。

  百姓們對這種家國大事很是關心，雖然他們未必能參與其中。

  可對於普通人而言，聽到他人的英雄逸事，也能燃起自己的熱血氣概，跟著喊兩聲，似乎自己也成了豪傑。

  陸斬卻是望著那說書先生，這說書先生的消息確實靈通，連江湖月報都未刊登此事。

  有點意思。

  耳畔時不時傳來議論聲，大都是圍繞著烏托部落這件事，可聊著聊著還是聊到了他跟楚晚棠身上。

  風花雪月永遠比政治更適合當茶餘飯後的談資。

  陸斬側耳聽了聽，想聽聽自己是否是正面人物。

  「聽說陸斬為人十分風流，不僅跟楚小姐有些貓膩，還跟霜月二仙有些貓膩。」

  「這種話你們也信？若是真的，為何仙子們都回了自己的山門，倒是徒留陸斬嗚呼哀哉，只能跟青樓妓子為伴。」

  有人對此不屑一顧，仙子哪能是他陸斬能攀折的？他再厲害也不過是鎮妖司的嘍囉，跟仙子是有根本差別的。

  但也有人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，一來二去倒是分為兩派。

  總的來說，就是磕CP陣營跟唯粉陣營。

  「你這是什麼意思？你的意思是這些謠言都是假的？」

  「何止是假的？或許這消息就是陸斬自己放出來的，想製造出輿論逼仙子就範，可惜仙子不是凡夫俗女，縱然輿論滔天也不會就範。這陸斬雖然是個狠人，可這風評實在太差。」

  「少放屁了，陸斬可是金陵鎮妖司的排面，他不過是好色些，誰家兒郎不好色？依我看，他就是公主也配得。」

  陸斬聽得嘴角抽搐，臉色都有些發黑，這幫人閒的沒事幹聊他就罷了，還非要狠狠的踩他一腳。

  幫他說話是挺好，可吹噓的太過了反倒是惹人嫌。

  公主也配得？當今皇帝似乎沒有女兒，難不成讓他去配大司主？大司主固然風華絕代絕世姿容，可她至今高坐蓮花台，不思凡塵濁世。

  陸斬搖了搖頭，氣著氣著倒是笑了，這便是謠言，越穿越是離奇，偏偏就算當事人出面澄清，也不會有人信，他們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。

  倒是雲雀大王笑得眉眼彎彎，忍不住插嘴：「可是萬一這些都是真的呢？他就是俘獲了幾位仙子芳心呢？」

  *

  PS：晚安！早點睡！

  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