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川真是太喜歡朱五這個孩子了。

  就如鳳三後來所言：「倘若當朝所有臣子都能如此子這般，那才是真正的盛世皇朝啊。」

  暮川將朱五的事情細細說給家人們聽。

  當晚，大家晚餐的話題就全程熱議這個孩子。

  陳綰綰聽著心疼壞了：「女子古往今來都是難為的，能不能咱們皇室給全南英的女子做一回主？」

  李萌琦笑：「不是已經改成一夫一妻制了嗎？」

  薑絲妤望著兒媳：「綰綰，你想怎麼改呀？」

  陳綰綰腦海中還浮現出小朱五被鞭子抽打的慘不忍睹的照片，情緒激動：「讓婦聯去各府做調查，但凡自己想要脫離夫家、可是夫家不同意的妾室群體，只要給出正當理由，皇室一律幫助她們解除婚姻！如果有正妻也想離婚的，只要給出正當的理由，比如家暴，有家暴的證據、比如婚外情，有婚外情的證據，理由重逢、證據得當，也幫她們做主，讓她們離婚！」

  筠禮大聲道：「不止如此！還要修改未成年人保護法！讓庶子、非婚生子享受與嫡子一樣的權利！禁止一切重男輕女的行為！」

  筠炎也補充道：「那些可憐的女子想要離婚，可是依靠男人養家的是大多數，如果她們娘家不要她們，離婚後她們又能去哪兒？我建議，還要解決她們離婚後就業的問題！」

  陳綰綰覺得雙胞胎兄弟簡直太貼心了，高興道：「還有孩子的撫養權，妾室離婚後對於自己的親生子依舊有撫養的權利！不然妾室離婚了，庶子庶女留在府里，沒有親娘，還不知道要被磋磨成什麼樣子！」

  筠禮：「媽咪！你真是太善良了，我們就應該這麼辦！」

  筠炎：「我贊同！」

  子孺也想要說點什麼，可是他「我」了半天，也想不到什麼。

  最後，他眼睛一亮，高聲道：「我覺得媽咪跟大哥二哥說的太對了！太對了！我也是這麼想的！」

  然後，他一個勁地給大家鼓掌。

  眾人都笑起來。

  薑絲妤發話：「好，綰綰跟筠禮筠炎的想法很好。我明日早會上就會下令，督促各省市儘快在全國範圍內落實。」

  陳綰綰端著果汁起身：「媽，我代表那些生活不易的女子與庶子們，謝謝您！」

  薑絲妤望著她的肚子：「你不用謝我，真想謝我，就趕緊給我生個小孫女吧，我現在走到哪兒看見的都是小蘿蔔頭，頭都疼了！」

  陳綰綰臉頰一紅，她這個月例假又來了。

  今天剛好第三天。

  唉……

  只能過了經期，再從頭奮鬥了。

  晚餐後。

  筠炎小聲跟父母說，想去醫院看看小朱五。

  而且，大哥都見過鋼子了。

  他還沒有見過自己的特助呢。

  暮川笑著揉了揉他的小腦袋：「好，剛好晚上吃的多，咱們去消消食。」

  筠炎有一個嶄新的iPad，還沒用過，又想起小朱五跟自己一樣是四歲，又拿了兩套自己的衣服，整齊地放在袋子裡，這才跟父母一起出門。

  從綰儀宮走到宮醫院，這段路還挺遠。

  他們一家三口走了將近四十分鐘才到。

  進了宮醫院大門，總算有涼爽的氣息，暮川帶著筠炎去洗了把臉。

  待他們來到小朱五的病房門口時，遠遠的，就看見一名女子拿著一本書，在念故事給小朱五聽。

  「哲宗此時剛剛十一歲，想不到攀一根柳枝也會惹來這麼多羅嗦，心裡很不高興，一賭氣，將柳枝狠狠地扔在地上。司馬光聽說這件事情後，十分感慨……世人皆談儒生酸腐，可儒生卻能以身作則……」

  床上的小朱五，雙眼炯炯有神，聽的入迷。

  「咳咳，」主治醫生微笑著道：「周氏，殿下來了。」

  周氏回頭，看見電視裡才能見到的暮川，驚得手裡的書都掉了。

  她趕緊起身，對著暮川噗通一聲就跪了下去。

  「賤妾叩拜太子殿下！太子妃殿下，叩拜皇孫殿下！」

  她分不清筠炎是幾皇孫，只覺得兩個皇孫長得一模一樣。

  說完就扎紮實實磕了個頭，叮噹一聲響。

  陳綰綰趕緊上前扶住：「快起來，眾生平等，哪裡有什麼賤不賤的。我與殿下最討厭動不動就下跪的，你若真心不想我們生氣，就不要再跪了！」

  周氏趕忙起來，擦著眼淚。

  一回頭，就見朱五已經強忍著痛，爬下床來。

  孩子剛想跪下，聽見陳綰綰的話，又不敢跪了，那糾結焦急的模樣，實在是忠厚老實。

  筠炎快步跑上前，拉住了小朱五的手：「你是朱思賢吧？我叫倪筠炎，是你國子監的同學，不過我們不在一個班。」

  小朱五鞠躬長拜，還沒來得及開口，就被筠炎扶了起來。

  筠炎終於有了自己的特助，心裡頭高興，頓時變得絮絮叨叨的「你快躺著，傷還沒好呢，你下床做什麼。

  我猜到你住院會無聊，給你帶了個iPad。

  還有這兩套衣服都是我自己的，雖然不是嶄新的，但是我穿衣服很愛惜，這都是洗的乾乾淨淨的。

  我也想過給你帶新的，但是新衣服也要洗洗才能穿，你身上有傷，還是穿我穿過的，衣服更軟，身上不會疼，希望你不要嫌棄。」

  小朱五眼淚頓時冒了出來，伸手擦去：「多謝皇孫，我不嫌棄的，能穿殿下穿過的衣服，我的傷馬上就能好了！」

  暮川拿過床上那本書，低頭笑：「你喜歡聽儒家故事？」

  小朱五：「嗯，喜歡聽！不過我還有不少字不認得，所以讓我小娘念給我聽。」

  暮川又問：「你最喜歡哪個故事？」

  暮川、筠炎、小朱五，三人在那一頭喋喋不休地聊了起來。

  而陳綰綰則拉著周氏在另一頭聊起來。

  陳綰綰旁敲側擊，詢問周氏願不願意從府里出來單過。

  周氏哭著講述了自己的故事。

  原來她家很窮，19歲的時候就被父母賣給了朱皓做四太太，換來的錢，她父母拿回鄉下給她弟弟娶媳婦了，自那之後，她與娘家就再也不來往了，到現在，她一直在府里為了小朱五而艱難求生。

  她是巴不得離婚的。

  可是妾室哪裡有資格離婚？

  她也沒有能活下去的依仗，她沒有工作，多年來都靠府里養著。

  陳綰綰從她的談吐，感覺她是個有點墨水的姑娘，一打聽，她其實是考上了大學的，還是康京大學呢，這可是南英最好的大學了，可是他父母不願意讓她念，把她賣給了朱家，從此她再也無緣讀書了。

  陳綰綰很欣賞她。

  女子本就不易，入了大宅後院的女子更是不易。

  她卻能在苛刻的環境下，將兒子教育的這麼好，兒子可不就是她將來翻身的資本嗎？

  陳綰綰笑：「我跟殿下看中了你兒子，想讓他向筠炎認主，從今往後，他便是筠炎身邊最貼心的那個人。當然，這也要看你們的意思。」

  周氏大喜，忍不住又要跪下，可一想到暮川夫婦不喜人跪，趕緊又坐下，哽咽著：「我們當然是願意的！我們當然是願意的！以後朱五的命就是二殿下的，朱五一定會誓死效忠二殿下的！」

  陳綰綰笑道：「既如此，你還有一點時間復讀。南英如今教育與寧都掛鉤了，成人高考的時間是11月，春考的時間是3月，統考的時間是6月，這三個時間，你自己挑一個準備準備。如果還能考上，以後筠炎的王府，大管家的位置就確定交給你們母子了。」

  周氏喜極而泣：「可我、可我在朱家還有賣身契……」

  「那個不作數了，」陳綰綰道：「筠炎王府建好之前，你帶著朱五住在國子監，那邊房子多，收拾一個小院子給你們，你們母子想來夠住的。你要珍惜這段在宮裡的時光，多跟儲秀宮、攬櫻閣、流雲宮、翊坤宮他們的大管家走動走動，沒事多學學管家之道。待你考上大學，學費我包了，你還可以往上頭學，碩士研究生、博士研究生……你能學到什麼程度，一切費用我都包了。你要爭氣，我不可能將我兒子的王府交給一個草包打理，能不能勝任，還要看你自己的了。」

  周氏再也控制不住，淚流滿面地起身跪下，不管暮川夫婦喜不喜，她都結結實實又磕了個頭。

  陳綰綰：「哎，你……」

  周氏大哭：「太子殿下跟太子妃殿下仁德！臣婦銘感五內！永生不忘！」

  暮川一家在醫院待了一個多小時。

  離開前，暮川還像一位耐心的父親般，幫著朱五把iPad拆開，幫他設置了網絡、下載了一些常用軟體。

  待他們一家三口離開，周氏握著兒子的手，喜極而泣：「熬出來了，我們可算是熬出來了，小五啊，你一定要爭氣，小娘也會爭氣，我們一定要努力不辜負殿下們的信任！」

  朱五眼淚汪汪：「小娘，殿下說，以後我可以光明正大叫你媽媽，叫你母親，不用再叫你小娘了！」

  周氏擦擦眼淚，哽咽道：「我都不敢相信，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好的一家人，嗚嗚嗚……小五，以後你長大了，萬萬不可仗著與二殿下一同長大而恃寵而驕，危險的事情你要衝在前頭，得好名聲的事情你要躲在二殿下後頭！」

  朱五大聲道：「以後，我這條命就是二殿下的！媽媽，我答應了太子殿下，我將來要做一個廉政清白、無愧於心的人，要做二殿下身邊的一把劍，要做朝堂的一面鏡子！我們都是為了南英的子民而服務，儲君也好，帝王也好，誰都大不過南英的子民！」

  周氏：「好！好好好！有這樣的主子，媽媽再也不用擔心你的將來了。」

  筠炎心情特別好。

  跟暮川夫婦從宮醫院出來，他就直接往竹心閣的方向去。

  暮川夫婦打算送他過去，再一路折回綰儀宮。

  誰知，剛到竹心閣門口，就看見齊眉抱著一布兜的東西，眨巴著大眼睛等在那裡。

  見到他們，齊眉上前：「太子殿下晚上好！太子妃殿下晚上好！二殿下晚上好！」

  暮川夫婦都很喜歡齊眉。

  這丫頭眉宇間凝著一股英氣，眼眸黑白分明，長得既漂亮又帥氣。

  暮川他們也笑著跟她打招呼。

  齊眉望著筠炎，遞上布袋：「二殿下，這是我媽媽做的貓耳朵，我給你留了一兜，特別脆，好吃極了，比薯片有營養！你晚上修煉若是餓了，就拿著吃吧！」

  筠炎雙手接過。

  還挺沉的呢。

  他笑道：「謝謝！」

  齊眉笑著就跑了：「再見！」

  陳綰綰望著她的背影：「你慢點跑啊！要不要我們送你回去啊？」

  齊眉嘿嘿笑著：「不用不用！宮裡的路我都跑熟啦！」

  筠炎打開布袋，給暮川夫婦一人送了一塊。

  大家嘗了嘗，確實很好吃。

  筠炎懂事地往自己的小口袋裡裝了一點，餘下的一大布袋全都讓暮川帶回去：「給大哥跟子孺也嘗嘗。」

  要是別的，暮川或許就答應了。

  他意味深長道：「那不行，這可是齊眉覺得好吃，自己捨不得吃，存下來巴巴地給你送來的。你要體諒她的心意，自己吃。吃剩了，明天一早再帶回去，給筠禮跟子孺就是了。」

  筠炎有些懵。

  怎麼一個零嘴，還有這麼多彎彎道道？

  陳綰綰也笑了，揉了揉兒子的小腦袋：「我們筠炎還是挺有魅力的嘛！」

  暮川朗聲笑起來，心情還不錯。

  自家兒子受小姑娘歡迎，他這個父親與有榮焉。

  暮川夫婦手拉著手，散步離開。

  筠炎蹭蹭蹭爬到了天台上，閉目養神，開始修煉。

  小手錶忽然收到一條語音簡訊。

  是子孺發來的：「二哥，齊眉要是給你送貓耳朵，你記得給我留著，我也想吃呢！」

  筠炎笑，對著電話手錶道：「知道啦！」

  子孺樂呵呵地晃著小短腿，坐在儲秀宮的石凳上，左手抓著一根紅薯干，右手抓著一根紅薯干，冬冬就坐在他邊上，兩人面前各放了一杯奶茶。

  楊璐笑著問：「三殿下，一會兒我給你弄個小包，裝些紅薯干跟奶茶，你也帶回去給大殿下二殿下嘗嘗鮮吧！」

  子孺搖搖頭：「不行！我太小了，我拿不動啊！」

  冬冬仗義地拍了拍小胸脯：「我陪你去，我幫你拿！」

  子孺咯咯咯地笑起來，馬上用小手錶給筠禮筠炎發簡訊：「大哥二哥，我一會兒回去給你們帶好吃好喝的，嘿嘿！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