讚譽帶著筠禮用沙子造出了長城,他們還造了大樓跟住房。
暮寒帶著筠炎、子孺用沙子造了一台台的大炮。
造好後,日出的光暈染在金色的沙灘上,漂亮的藍色玻璃海將水光暈染而上,淹沒過長城與大炮,又帶著白色的浪花退卻。
搭建的小城溝渠與湖泊瞬間得以滋潤,長城的輪廓被侵染加深,仿佛活過來一般。 ❂
筠禮開心地蹦起來:「這就是我們的天下!我們的天下!」
暮川望著他們笑。
讚譽跟暮寒都在笑。
大家在愛妤島痛痛快快地玩了五日。
百里燁去L國帶著季修璟夫婦回來了。
看見父母回來,舉案齊眉紛紛往他們懷裡衝過去。
看著兩個孩子才幾天不見而已,居然一個個都曬成了小麥色,而且都胖了一圈,季修璟夫婦都忍俊不禁。
這一趟任務冠九秧完成的非常好,中途自然也遇到了不少阻力,但是都被她機智地化解了。
而且她是洛氏皇朝內家子嫡脈,背後有極厚重的家族力量支持,枕邊人更是季修璟,曠野廠區邪魅魍魎的事情以及建築風水等問題都迎刃而解,其實她去,比陳綰綰本人去更便捷。
陳綰綰也意識到這一點,偷偷跑去找了薑絲妤,商議著給冠九秧更換職位的問題。
薑絲妤笑:「我也有這個打算,不過寢宮諸多事宜她做了幾年也算得心應手,小葉子也懷孕了,我覺得,還是讓她繼續做御侍,但是L國地下資源的事情也可以全權交給她負責,這樣你身上擔子也能輕一點,也好安心開枝散葉。」
陳綰綰原本想跟暮川商量二胎的事情。
可是江帆這件事情一折騰就拖了下來,直到今天上午才傳來消息:溫若棠已經趕到了王府,也跟著律師一起去看守所見了江帆,江帆哭著求她原諒,溫若棠握著江帆的手說不離不棄,而且溫若棠這次就不走了,就在南英待著,她發現江帆只有在南英才清醒些,而且她歐洲的娘家人與江帆已經有了隔閡,再回去也不便。
陳綰綰很心疼溫若棠。
她真的覺得,溫若棠真的太好太好了。
臥室里忽然傳出倪嘉樹的聲音:「這也未免太嚴厲了些,實在是罪不至死,更何況這也是川川媳婦的舅舅……」
陳綰綰一聽,頓覺手腳冰涼。
這幾日她跟李萌琦都在查寧都與南英的律法。
南英對冒認內家子並沒有詳細的法律可依,但是江帆的事情可以參詳「冒充機關人員、冒充當政官員者可根據事件造成影響力與結果的嚴重性判處3—10年有期徒刑,剝奪政治權利終身」。
而寧都的律法則是「冒認皇族內家子、皇族暗衛、皇族宮中女官、侍衛等,一律死刑」。
陳綰綰沒敢問暮川。
陳堅夫婦也沒敢問。
但是他們私下裡一直在討論,焦灼不已,不知道這件事情會怎麼判。
畢竟是自己的血親,再冷酷的人也無法做到無動於衷。
隔著門板,倪嘉樹聲音又傳來:「這跟阿哲又有什麼關係?他跟巴真也是臨時接到電話去機場接人,對這兩個孩子來說,也是當頭一棒、突然間炸起的驚雷,海關那邊絕對不是阿哲叮囑的。事發到現在,這孩子都沒給我們打過一個求情的電話。」
陳綰綰悄然做著深呼吸,雙手緊緊糾結在一起。
薑絲妤見她這般,拿起保溫的壺,將裡面的奶茶又給她續了一杯:「喝點熱的。阿帆的事情有點棘手,現在南英是寧都的附屬國,阿帆用的還是寧都的玉諜。原本嘉樹的態度是秉公執法,但是沒想到凌冽一再要求判死刑,你也知道,寧都的律法確實兇狠,所以寧都的風氣也特別好、子民法律意識極強。」
薑絲妤表面上寬慰陳綰綰,實則在敲打她:江帆太飄了,一點法律意識都沒有。
薑絲妤喝了點奶茶,又道:「川川的意思是,3—5年內,寧都涉及的死刑的條款,全部適用於南英,康京市從下個月起,會成為第一個試運營城市。」
陳綰綰沒聽暮川提起過。
她心裡焦灼著:這麼說,江帆想要活命,這個案子只能在月底前判下來,因為一旦過了這個月,只能是尊崇寧都的律法判死刑了。
她忙道:「多謝媽媽提點。」
她轉身要走。
可是薑絲妤又道:「我是提點你了,可是你什麼時候給我添個小孫女呀?筠禮筠炎子孺都可愛,卻是臭小子。綿綿肚子裡也是臭小子,圈圈不能生養,也不指望她給我添孫子孫女了,糯糯還小著,你呢?你也該生二胎了吧?」
陳綰綰只要道:「我跟暮川哥哥商量一下,我都聽他的。」
說完,陳綰綰掉頭就走了。
薑絲妤無奈。
凌冽派了不少資源來南英,其中不乏有經驗有能力的官員,讓她現在幾乎沒什麼壓力、工作量也銳減。
她現在就盼著,什麼時候能帶帶小孫女呢?
她也想要一個軟綿綿、香噴噴的小孫女啊!
陳綰綰先去樓下看了眼。
孩子們在別墅邊上興奮地挖著沙子,別墅的陰影剛好落下,海風吹來,曬不到,還挺涼爽。
邊上有便衣的親兵守著,她又給孩子們端來汽水,這才上樓去。
季修璟夫婦、暮川、百里燁都在書房裡。
陳綰綰幾經猶豫,又覺得這些人都是自己人,而距離月底只剩下六天,確實是迫在眉睫,便小聲開口:「暮川哥哥,聽說,你決定讓康京市做試點城市,下個月開始,寧都律法中的死刑條款全部適用於南英?」
暮川訝然地看了她一眼:「媽咪告訴你的?」
這件事情是他早會的時候提出的,目前除了早會的大臣,就是薑絲妤知道。
陳綰綰見他這雙明亮漆黑的眼睛,忽然不知如何開口,怕覺悟跟不上拖了他的後腿,又怕江帆真的判了死刑,又覺得江帆其實也是咎由自取,又想起她小時候江帆抱著她哄著她的各種好來。
幾番情緒湧上心頭,她低下頭,面對丈夫的目光愧疚難當。
季修璟溫聲道:「太子妃是為了自己舅舅的事情吧?剛才我們跟殿下還在說這個事情呢。」
陳綰綰尷尬一笑:「讓你們見笑了。」
季修璟其實挺費解的:「我剛剛聽說的時候,也是一頭霧水,也有些怒其不爭。其實,一年多前,江帆先生來找我給溫若棠看相,我那時候就告訴過他,溫若棠的相沒問題,他的相才有問題,他有福報也有福德,只不過,再多的福報也經不住再而三地揮霍,讓他一定要珍惜家庭,珍惜婚姻,珍惜溫女士。沒想到他並沒有真的將我的話聽進去。」
江帆早年跟著倪嘉樹全世界救治戰爭中的傷者,安置孤寡,這些行徑為他積攢了不少福報。
季修璟其實還挺欽佩他的,小小年紀就能大展宏圖、大愛在心。
可沒想到,現在這些福報都被他自己揮霍了。
陳綰綰睫毛輕顫,心中百感交集:「他用的是寧都的玉諜,本身也沒有改過國籍,戶口都在寧都。雖說是在南英落網被抓捕,但是如何定罪還是有待商榷。如果按照寧都的律法來,就是必死無疑。我心裡不落忍,覺得他可憐,又覺得他可氣,想幫一把,又覺得他怎麼就永遠在循環犯錯,永遠就不長記性呢?」
暮川緩聲安慰:「你別想太多,他已經是中年人,不是三歲的小孩子,任何人犯錯都要為之負責,他也是如此。惋惜也好,痛心也好,生氣也好,焦慮也好,這是他自己一步一步走成現在的樣子的,不是別人害他的。自找的,就別管他了。」
陳綰綰聽出暮川話里的意思了。
她指尖冰涼,睫毛上染著一層濕意。
季修璟等人都沒說話。
陳綰綰實在沒臉替江帆求情,如果他做的好,立了大功,給李家長了臉,她肯定高高興興替江帆邀功,可現在……
她痛定思痛:「嗯,我先去看看我媽,你們繼續聊吧。」
求情的話,她終究沒說。
陳綰綰去了李萌琦那邊。
李萌琦坐在露台上,一邊欣賞海景,一邊看電腦里的電影,手機就擺在腳邊,她明顯心不在焉,也在焦慮江帆的事情。
李萌琦實在是崩潰,江帆他一個中年男人,都當爺爺的人了,怎麼還能這麼讓人操心呢?
究竟是有的人老著老著就壞了,還是壞人忽然變老了?
想當年江帆朝氣蓬勃、像個充滿正能量的小太陽。
再回首,往事隨風,已然不再。
陳綰綰進來,望著李萌琦,小聲說了江帆的事情:「八成是逃不過了,我聽公公都在辦公室為舅舅據理力爭,寧都好像還要責怪表哥的連帶責任,公公一直在努力維護。暮川哥哥那邊,我實在開不了口求情,我知道我開口求情,他一定會跟寧都談的,但是……我開不了口。」
李萌琦握住她的手:「他自找的,咱們不管了,也管不了。」
陳綰綰心裡難受。
李萌琦紅著眼眶微笑著,安慰她:「其實他上次就該死了,還是你開口跟公婆求情救了他。而且他這一生,類似的事情太多了,類似的起伏太多了,他自己從沒細想過,從沒珍惜過,怨不得人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