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川眼中的光彩亮了幾分，握著陳綰綰的手，笑著勾唇：「有修璟兄這句話，我就放心了。」
他目光婉轉，望向季修璟，又問：「修璟兄，福壽這孩子最近學了規矩，也識了字，不過我不知道要如何教導他，怕把好苗子耽誤了，不知道修璟兄能不能閒暇時間搭把手，教教這孩子？」
季修璟笑起來，不過已經不尷尬了：「可以的。他可以跟柔柔一起上課。」
暮川欲言又止。
季修璟端著酒杯給他續杯：「殿下，如果有什麼話，但說無妨，我們都是值得彼此信任的人。」
大家都好奇地看向暮川。
倪暮凡打趣他：「你是太子殿下，宮裡除了女帝就是你最大，你怕什麼呀？」
暮川的情緒一下子放鬆了下來。
他坦然地迎上了季修璟的目光：「福壽跟柔柔，有沒有誰有可能學會讀心術？」
大家沉默。
因為他們腦海中首先想到的，就是司徒晴空父女。
暮川溫和地講述著自己的想法：「讚譽這次死裡逃生，完全是有季先生在。
這種事情發生的關鍵，也是我們的人中出了叛徒。
我已經絞盡腦汁肅清百官里的異類了，可是人心隔肚皮，時不時又會冒出來一個。
千里之堤毀於蟻穴，這些蛀蟲不除乾淨，這樣的悲劇往後還會發生。
甚至，他們因為跟我們打交道，越來越有經驗，他們在暗，贏面只會越來越大。
我真想，我的人也會讀心術，把文武百官、萬千戰士一一看個一遍！」
知道暮川這麼想的原因，大家心裡都有些不是滋味。
倪暮凡感慨道：「那個營區的叛徒，被聯盟審了之後，我們才知道是司徒婧利用讀心術，讀出了他的妻子跟孩子的消息，他原本也想將愛國進行到底，可是妻子孩子被人抓住了，對方還會邪術，他一時走投無路才會誤入歧途。」
陳綰綰聽著就覺得不寒而慄：「讀心術真的太可怕了。」
冠九秧道：「也是雙刃劍。為敵人所有，對我們是巨大的威脅。為我們所有的話，刀尖就是對著敵人的了。」
季修璟沉默了半晌，一直在猶豫什麼，最後道：「我不建議，柔柔或者福壽，或者我們之中任何人去練這個。」
暮川有些焦急：「為什麼？」
「殿下聽我慢慢說完。」季修璟又道：「正途修道不存在這種異能，除非你父母中有人天賦異稟，有異能的基因，傳給你的時候，你要麼完美繼承上一代的異能，要麼就異能發生一些變異，變成新的異能。這是有可能有讀心術的存在的。這種情況……只能寄希望於我的孩子、或者柔柔的孩子、或者福壽的孩子。但是，也是百萬分之一的機會而已。」
暮川深吸一口氣：「司徒晴空父女他們那種，我們不修邪術，只修讀心術，也不行？」
季修璟耐心道：「殿下，你可知他們為何會讀心術？」
暮川：「為什麼？」
季修璟：「因為他們吃的就是人心！活著的人，挖出他們的心，心臟握在手裡的時候還在跳動著！」
餐桌上的女士們都倒吸一口氣！
男士們的面色也好不到哪裡去，甚至竇飛的雞皮疙瘩已經豎起來了。
暮川不敢置信、不敢想像，讓百里梔柔跟陳福壽這兩個乾淨純潔的孩子，去挖活人的心臟……來吃！
季修璟請辭懇切地說著：「殿下，我與您說一說千雲山過去的事情吧。
我小時候，剛出生就被遺棄了，被人放在一個籃子裡，是一隻修了八百多年的狐狸，不辭辛苦地叼著竹籃，將我一步步送上千雲山的。
我師父見到狐狸的時候，狐狸兩眼冒著淚花，嘴巴全都磨出了血。
我師父連著狐狸、還有載著我的小竹籃，一併抱回了千雲山他的禪房。
後來，狐狸就在千雲山的道觀住下了。
我也一天天在師父與狐狸的精心照顧下，健康平安地長大。
我十三歲之前，一直過著白天有師父教導、晚上有狐狸師父教導我的生活，所以我的修為進步特別快。
可我十三歲的某一天，道觀里陸陸續續開始出現了挖心賊。
連續五天，每到晚上就會死一個，死者全身上下完好無損，獨獨心臟被人活生生挖走了。
千雲山的道士們，把矛頭對準了我的狐狸師父。
他們要殺死它。
我師父得了消息，勸狐狸師父趕緊下山，狐狸師父卻不願意，它流著淚，說它明明是清白的，為何還要逃？修行修的難道不是正道嗎？既是正道，為何還會挖人心臟？它說它看不穿人心，它看不懂時間，也不懂道。」
說到這裡，季修璟紅了眼眶。
他握緊雙拳：「我狐狸師父說，狐族最多只有千年壽命，修正道渡雷劫飛升的幾乎不可能，上天對狐族尤為不公。這種不公，不僅僅在修行，還在塵世。
道人們拿著鐮刀、火把，衝進了我師父的禪房。
他們不管不顧，非要殺了狐狸師父。
還說，如果狐狸師父不死，就讓我師父跟我畏罪自殺吧，說我們包庇兇手。
那種對峙的絕望，我不知道要怎麼形容。
好像我就算有一千張嘴，道理也明明站在我這裡，我跟師父願意給狐狸做不在場證明，等等的一切，都是徒勞啊！
狐狸師父含淚一笑，不忍我跟師父遭到牽連。
它將畢生修為傳給了我，下一刻，自己化作塵泥飛散在空中。」
講到這裡，在場的女士全都哭了。
季修璟也泛起淚光：「可是，我狐狸師父去了，當晚，還是死了一個人。我跟師父發誓要找到兇手，華國警方也布下嚴密的警戒線。可是攝像頭、監控等一切都沒用。後來，我們所有人在聽見一聲慘叫後，追了過去，親眼看見，我師叔司徒晴空，正一口、一口……吃著剛剛挖出來的小師弟的心臟！」
陳綰綰心裡非常憤怒，流著淚問：「那沒有人給狐狸道歉嗎？它一顆心那麼真摯善良，為了救人類的孩子，卻被人類群起而攻之，它明明那麼高的修為，可以把你們全都咬死再逃跑進深山的啊，可它沒有啊！」
季修璟：「是啊，可它沒有啊，它比人類更加乾淨、高尚啊。
司徒晴空見事跡敗露，利用幻出逃出了千雲山。
十年後，他就成了南林的大國師。
我師父臨終前，讓我一定不要把道觀坐穿，因為我本來就不是道士，千雲山道觀只是我的一段緣。
狐狸對我有恩，千雲山道觀對我也有恩，我必須伺機下山，親手解決司徒晴空，替千雲山清理門戶，替枉死的師兄師弟們報仇，這樣才算是報了所有的恩情。」
季修璟擦擦眼淚：「讀心術的一步，是食活人心臟。第二步，是食煉化過的人類靈魂。所以極端至陰至毒至惡。除非老天願意眷顧你，讓你天生就有，否則，還是別修了。」
暮川深吸一口氣：「抱歉！」
沒想到季修璟還有這麼一段血海深仇記在心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