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05章 試探她

  盛宅的園子大,兩處小院之間修建假山、樹木或者池塘。

  寧禎住摘玉居。

  摘玉居以前叫汨羅院。老夫人覺得名字不吉利,在寧禎嫁進來之前剛換的。

  之所以「汨羅」,因為它臨近盛宅最大的湖。

  人工湖,是盛宅整個大園子的中心,湖挖得很深。端陽節後水草豐茂、荷葉碧綠,傍晚時薄霧空濛。

  白鳥銜魚,劃破湖面,盪起一陣陣漣漪。

  寧禎立在二樓的欄杆處,靜看這一面大湖。

  她有點出神。

  「夫人,晚飯準備好了。」女傭在身後說。

  寧禎回神,點頭:「擺上吧。」

  她這邊剛坐下,院門被敲響。

  傭人開門。

  進門的年輕女子氣質出塵,耳朵上戴紅寶石的耳墜子,笑靨溫婉。

  「夫人。」

  「三姨太,你怎麼來了?」寧禎站起身。

  不看僧面看佛面,三姨太是老夫人的人,寧禎哪怕再想立威,也要尊重老夫人。

  打狗還得看主人。

  寧禎儘可能不叫人挑錯。

  「夫人,老夫人說小廚房今晚做的蓮子羹很好。梅雨天悶熱,吃些清熱的,心裡舒服。

  特意叫了我來,看您這邊吃飯了沒。若是沒有,就去嘗嘗。」三姨太笑道。

  她容貌清雅,圓眼櫻桃唇,衣著顏色淺淡,只用紅寶石耳墜子,做點睛之筆。

  似一朵開在暖春中的小白花,溫柔嫻雅又沾染一點紅寶石的芒,令人心醉。

  比起熱辣跋扈的二姨太繁繁,三姨太徐芳渡各方面都像大家閨秀,不容小覷。

  「我還沒吃,這就去了。」寧禎道。

  她沒更衣,隨意拿了一條雪綢長流蘇的披肩,和三姨太徐芳渡一起出門。

  老夫人的院子,在盛家老宅最中心,也是大湖的正西面,臨水而建。

  寧禎的摘玉居在最南邊,和老夫人相鄰不遠,都是老宅位置最好的院子。

  一妻一妾沿著湖邊青石小徑,緩慢而行。

  「夫人在國外念的什麼書?」三姨太問。

  寧禎:「我學的是建築。」

  「蓋房子?」

  「我主攻方向是城市規劃。」寧禎道。

  三姨太:「夫人真了不得。」

  兩人閒聊幾句,到了老夫人的院子。

  老夫人穿淡紫色中袖旗袍,高貴又端莊,眉宇間還有當家主母的殺伐果斷。

  寧禎叫了聲「姆媽」,坐到了老夫人身邊。

  三姨太幫襯安箸。

  「阿渡也坐下,一起吃飯。」老夫人道,又看寧禎的臉色。

  寧禎微微笑著:「坐下吃飯吧。」

  老夫人很滿意。

  三姨太徐芳渡坐在老夫人的左手邊,替她布菜。

  「……禎兒,你過門也有些日子了。家裡的管事對牌和鑰匙,姆媽打算都交給你。」老夫人說。

  寧禎知道這是試探。

  老宅上上下下至少三百人,內宅總管房有四名大管事,他們與盛家息息相關。

  總管房往下,十幾個「小衙門」,什麼帳房、庫房、廚房等,每一層的人事都特別複雜。

  一個不慎,不僅僅鬧笑話,甚至可能造成大事故。

  寧禎知道,現在是老夫人自己管家,三姨太徐芳渡幫襯她理事。

  兒媳過門,管家的權力交接也需要時間,有些可能兩三年。

  盛宅的複雜在於,三姨太徐芳渡在老夫人身邊十年了,她有威望,也懂各處的人際調用。

  寧禎貿然接手,做得好,和三姨太齊平,並不能突顯她的地位;做得不好,還不如三姨太。

  「姆媽,我身體不算很好,恐怕將來子嗣艱難。我想先調養幾個月,適應新環境。」寧禎說。

  她既沒有答應,也沒有拒絕。

  她用了「調養身體」作為藉口。這個藉口,老夫人還不能反駁,因為作為正妻,為家族添子嗣是大事。

  徐芳渡不動聲色瞥了眼寧禎,又快速低垂視線。

  老夫人笑道:「你這個孩子,看著是單薄。」

  「我嫁過來後,回娘家時,祖母和母親都誇我臉色紅潤了很多。都是姆媽養得好。」寧禎趁機拍馬屁。

  老夫人笑容越發濃郁。

  婆媳間的第一次「試探」,被寧禎輕易化解了。

  晚飯後,寧禎回去,老夫人就和徐芳渡聊起她。

  「她沒有那些時髦千金的天真。你在她面前,處處謹慎些。」老夫人叮囑徐芳渡。

  徐芳渡道是。

  她欲言又止。

  老夫人:「你想說什麼?」

  「姆媽,督軍至今也沒到她房裡過夜。」徐芳渡說,「他忙完了,就歇在別苑。」

  又道,「是否派人請他回來?他總不能這樣冷落夫人。」

  老夫人沉吟。

  「明日派個人去別苑,叫他回來一趟。」老夫人說。

  徐芳渡道是。

  她從老夫人處回去,到了自己的院子,立馬吩咐傭人連夜更換帳子與被褥,又把室內仔仔細細打掃一番。

  「督軍要回家了嗎?」傭人問。

  徐芳渡笑了笑:「老夫人會請他回來住幾日的。」

  說罷,她笑容又有點苦澀。

  她明明處處比繁繁優秀,還比她漂亮,為何就是攏不住督軍的心?

  盛長裕的別苑,守衛森嚴,門口的哨樓日夜有人當值。

  二樓書房,他與朋友抽雪茄閒聊,手邊的白蘭地酒杯已經空了。

  老宅傭人來傳話,叫他明日回去一趟。

  副官如實轉告。

  盛長裕擰眉。

  「不想去老宅?」他的摯友程柏升問他。

  盛長裕:「明知故問。」

  「都結婚了,逃避毫無用處。」程柏升說,「我聽你的副官長說,你的新夫人,打了你的二姨太一槍。」

  「糟糕的槍法。」盛長裕道,「寧家的人都這個德行,沒什麼本事卻愛顯擺。」

  前些日子,繁繁告狀,說她在路上偶遇寧禎,寧禎一言不合打了她一槍。

  盛長裕看了槍傷。

  不管怎麼打,都不至於打那麼差。

  「你喜歡槍法好的女人,真是怪癖。」程柏升道,「女人會玩槍,失了女子嬌媚,本身就怪異。」

  「你不懂。」盛長裕說。

  「蘇晴兒也不愛弄槍。」程柏升又道。

  盛長裕狠狠看了眼他,警告之意很明顯。

  除了程柏升,沒人敢在盛長裕面前隨意提起死去的蘇晴兒。

  蘇晴兒性格柔,最厭煩打打殺殺的。

  盛長裕迷戀蘇晴兒,同時又很喜歡會槍法好的女人,這點矛盾叫程柏升也費解。

  第二天,盛長裕起床後就去了軍政府開會。

  「禮物送去老宅。告訴老夫人,我這些日子忙,暫時不回去。」盛長裕吩咐家裡副官。

  副官應是。

  繁繁聽到了。

  盛長裕一走,繁繁對副官說:「禮物我去送,去備車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