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9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

  半夜,軍警封鎖了整條街。

  殺手和岳戎的屍體都被抬走了。

  盛長裕端坐飯店大堂,態度嚴厲申斥警備廳的總長,罵得總長抬不起頭。

  後半夜,才解除了警戒。

  程柏升勸盛長裕換個地方住。

  「飯店到底不安全。有了第一個殺手,就會有第二個。」

  盛長裕:「第一個殺不了我,第二個也不行。」

  程柏升:「……」

  夜風下,四周寂靜,屋檐下的冰柱似水晶簾幕,吹在面上的風如刀。

  盛長裕立在門口,目光看向對面的六國飯店。

  六國飯店大門關了,只留下值夜一盞燈;樓上客房無數,只一兩間還亮燈,似孤夜的星星。

  寧禎所在的房間,一片漆黑,窗簾都沒動。

  程柏升也望過去。

  「她槍法還是這麼好。」

  他不想當著盛長裕的面夸寧禎,怕盛長裕聽了,越發鎮定不了。還有五天就要開庭,寧禎都知道此時盛長裕不宜有過激情緒。

  可他一時沒忍住。

  盛長裕起了警惕,殺手肯定不能如願,可寧禎那一槍,是安了盛長裕的心。

  不管她與誰有了孩子,她心裡還偏向盛長裕的。

  將來,一切都有迴轉的可能。

  「她槍法一直很好,從小練的。」盛長裕接了話。

  程柏升小心翼翼看他:「有什麼事,你都等審判結束再說。」

  盛長裕沒作答。

  他這是默認了。

  夜深,外面滴水成冰,程柏升請盛長裕先回去。

  「給你換個房間。」程柏升說。

  盛長裕:「不用,我還用我那個房間。」

  「岳戎的血跡還沒擦乾淨。」

  「一點血跡怕什麼?他屍體沒抬出去,也不耽誤我睡覺。」盛長裕說。

  這倒也不是他吹牛。

  戰場多年,對死人已經麻木。

  程柏升沒有再勸。

  盛長裕回到房間,又在陽台上站了片刻。

  他目光掃過,已經把附近可以作為據點射擊他陽台的位置,全部盡收眼底。

  他又看向寧禎的房間。

  原來,她住在那裡。

  這場槍擊案,是北城的熱鬧,翌日報紙上都在談論。

  順帶也提到了盛長裕。

  寧禎看完了早報,帶著圓圓吃了早飯,便同乳娘說:「我等會兒要出門,你帶著他。」

  乳娘道是。

  她又叫人往大總統府遞了一封信,想要見聞梁予。

  聞梁予自己沒來,卻打了電話給她。

  「……能否請我去做客?昨晚發生了一點事,我想問問你。我能否去你家?」寧禎問。

  聞梁予聲音有點暗啞,似一夜未睡的疲倦:「你懷疑我?」

  「當然不是。」寧禎回答乾脆,「怎麼,你不歡迎我登門?」

  聞梁予:「歡迎。」

  寧禎:「我一個小時後到。」

  掛了電話,寧禎找到了孟昕良留給她的人。

  「準備好了嗎,往白家打通電話沒有?」寧禎問。

  隨從:「打通了,一切準備妥當。」

  她點點頭。

  聞梁予等了又等,沒有等到寧禎,卻等到了白思冉。

  白小姐突然到訪,沒有提前打電話,聞梁予有點吃驚。

  「你怎麼來了?」他問。

  白思冉:「不是你的人打電話給我,說你買到了七寶盒嗎?」

  聞梁予微微蹙眉:「什麼?」

  白思冉同樣蹙眉:「這是誰戲弄我?若不是借用了你的名義,我斷乎不來。」

  聞梁予:「你先稍安,的確有點誤會。是什麼事?」

  「我在珠寶行看到一個七寶盒,很漂亮,可以做首飾盒子,卻是旁人預定的。

  換了幾家珠寶行,才找到一個。夥計打電話給我,卻又被旁人捷足先登。這不,一大清早有人打電話給我,說是你家傭人,叫我來拿七寶盒。」白思冉說。

  聞梁予聽了,知曉此事怪異。

  跟寧禎有關?

  她剛到北城,手可以伸那麼遠?

  是孟昕良的人幫襯了她?

  聞梁予正想著,寧禎來了。

  她穿了件淡紫色風氅,裡面是素白色銀線繡竹紋的旗袍,低調奢華。個子高挑,衣衫襯得起來,勾勒得她優雅又窈窕。

  她穿得少,脖子上圍了乳白色的厚厚圍巾,戴著手套。圍巾襯托得她膚白髮墨,一雙眼格外瀲灩。

  她似看不見白小姐,只看聞梁予:「久等了吧?路上有點泥濘,兩輛馬車撞到了一起,有個小孩受了傷,我讓司機先送他去了醫院。」

  聞梁予瞧見她,心情莫名輕盈,臉上的笑也多了點真誠:「你可有受傷?」

  「沒有,我的司機很穩。」寧禎笑著,「先進去吧,給我一杯熱茶,我快要凍僵。」

  她等聞梁予先邁過門檻。

  聞梁予沒動,卻看向了白思冉:「不好意思,這件事是個誤會。我沒有什麼七寶盒。我有了客人,你是進來坐坐,還是我派人送你回家?」

  寧禎聞言,也看向白思冉。

  她那目光,有點詫異,似剛剛完全沒看到白思冉。

  白思冉一向好氣質,極少有女郎比她更出挑。然而她在寧禎面前,不管是身段還是氣色,愣是輸了一截。

  女人看女人,最是犀利。

  她看得出寧禎對她的不屑一顧,完全沒把她放在眼裡,餘光都沒有瞄她。

  聞梁予同白思冉說話時,寧禎就沉默立在旁邊,沒有多嘴問一句「她是誰」。

  她是誰,寧禎毫不在意,一點存在感也無。

  這種輕蔑,不是言語那種低級手段可以表達的,這是兩個絕色女人之間的較量。

  寧禎後來者居上,竟是被她占據了先機。

  白思冉也沒看寧禎,只和聞梁予說話:「哪怕是意外,我人都來了。你帶著我去見見伯母,我打個招呼再走。」

  聞梁予:「我有客。我叫人帶你過去。」

  白思冉知道自己這個時候,無論如何也不能看向寧禎,更加不應該問,否則氣場全輸。

  可聞梁予這個該死的東西,竟是主動向她介紹:「這位是我以前留洋的同學,她成績特別好。」

  又道,「我們關係一直很好,她難得登門,是貴客。今天不好意思,你這邊不打招呼就來了,我分身乏術,實在不能奉陪。」

  白思冉再好涵養,這會兒臉都氣抽了。

  她懷疑聞梁予懂。

  聞梁予懂女人間這點無聲的較量,他故意踩她,讓她一敗塗地。

  白思冉進退維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