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29章 督軍打人

  洋行里,還是吵鬧不休,不少客人圍著看熱鬧。

  孟昕良不知不覺站到了寧禎他們這邊。

  在寧禎的堂弟與蘇融的朋友們爭吵時,孟昕良突然低聲和寧禎說話。

  他說:「四小姐,最近和阿諾可有聯繫?」

  寧禎一愣。

  繼而才反應過來,他說的是她表姐雲諾。

  「有。」寧禎道,「外面念書的時候,兩處學校比較近,周末會見面。我回來後,她也給我發過電報。」

  「她還好?」

  「她挺好的。」寧禎道。

  「聽說她結婚了。如今有孩子了吧?」孟昕良又問。

  他這句話,聲音很低,輕微中有一絲很淡的顫慄。

  寧禎抬眸去看他。

  他膚色白淨,眼眸安靜,似乎只是寧禎的錯覺。

  「……還沒有孩子。」寧禎說。

  她一時有點慌。

  孟昕良提到的雲諾,是寧禎舅舅的女兒。

  寧禎和表姐感情一直很不錯,表姐也時常到家裡玩,兩人如親姊妹。

  後來,舅舅送表姐出國念書。這件事很急,寧禎都沒聽說,表姐就被舅舅塞上了郵輪。

  也正是表姐在倫敦,寧禎的家人才敢讓她去。

  寧禎去了之後,和表姐不住在一起,只有空見個面。她開車也是表姐教的。

  表姐一開始學語言類專業,後來轉去學醫。

  醫學的學費極其昂貴,教授不願意收女學生。表姐成績特別出色,教授才破例。

  但表姐那個教授的專業,需要六年才畢業;畢業後,還需要在教授的診所工作一年。

  一般的專業都不需要這麼長時間,三四年就差不多了。

  困難重重。

  表姐的解決辦法,是發電報給舅舅,說她在國外結婚,讓舅舅把陪嫁寄給她。

  舅舅真給她寄了一大筆錢。

  「一來錢有了,六年學費、生活費足夠;二來他也不催我回去,他巴不得我在國外嫁人。」表姐說。

  這是表姐的秘密,她叫寧禎別告訴家裡人。

  表姐給舅舅的信里,說她嫁給了南洋米商的兒子。

  寧禎的父母、兄長們問起,寧禎也沒敢說實話,只敷衍說她不太清楚,表姐夫並不住在倫敦等。

  她怕舅舅知道了實情,氣得跑去倫敦打斷表姐的腿。

  孟昕良突然問起這茬,寧禎沒心理準備。她完全沒想到他會問,故而說謊時候眼神飄了。

  這樣不好,會壞事。

  寧禎只知道孟昕良和她大哥有點交情,不知道孟昕良也認識她表姐——她從來沒聽表姐提過這個人。

  她再去看孟昕良。

  孟昕良的情緒,似乎一片空白,他並沒有端詳寧禎。

  寧禎舒了口氣。

  她看孟昕良,孟昕良也回視她,兩個人正想著開口說點什麼,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時,盛長裕到了。

  「別看男人!督軍來了!」金暖狠狠戳了下寧禎的腰。

  正吵架呢,你居然暗度陳倉跟男人眉來眼去。

  寧禎轉過臉,目光和正在進門的盛長裕相撞。

  盛長裕的眸色幽靜漆黑,瞧見寧禎的瞬間,眼神一沉;他的手微微攥了下,穿著襯衫的手臂肌肉充血而緊繃。

  寧禎懷疑他想要打人。

  她微微咬唇,低聲跟金暖說:「情況不對的話,你帶著兩個弟弟先跑。」

  金暖臉色發白:「你呢?」

  「我是盛家的夫人,他打我,他也丟臉。」寧禎說。

  可以丟他盛家的臉,不能丟寧家的。

  寧禎的弟弟們,不能在蘇家人面前挨督軍的打。

  她接受不了這個。

  同時,寧禎也瞧見湊過來看熱鬧的姚文洛,頓時明白為什麼盛長裕來了。

  盛長裕的怒氣,洋行里所有人都能感受到,每個人都下意識提著心、縮著肩膀,想要藏起來。

  「站直了!」盛長裕開口。

  他的聲音不低,與此同時他的副官們子彈上膛,長槍對準洋行。

  外圍的看客們,嚇跑了九成,只有不怕死、好奇心重的,還圍在副官們後面。

  寧禎心口一緊,把金暖扒拉到自己身後。

  她也站直了身子。

  室內鴉雀無聲,只孟昕良笑了笑:「督軍,別這麼大的火氣,孩子們吵架都是小事。」

  盛長裕冷淡瞥一眼他:「孟副龍頭,上次你的人連我都敢惹,你最近是不是太鬆懈了?」

  「那兩個人我已經處理了,也給程參謀長交代了。看樣子督軍很忙,這點小事程參謀長沒跟你提。」孟昕良笑道。

  又說,「槍收起來吧。教訓孩子們,或打或罵都行,別動槍。走火了怎麼辦?」

  寧禎從這話里,聽出了一絲不同尋常。

  盛長裕猛然又機敏抬頭。

  寧禎順著他的視線,瞧見洋行二樓的暗窗處,有黑洞洞的槍口對準樓下。

  暗處的槍,瞄得更准。

  寧禎心裡發寒。

  盛長裕冷冷一笑:「好埋伏。」

  孟昕良:「那是我的隨從,他們不太懂事。督軍,別動槍,這是我的鋪子。做買賣的地方,見了血不吉利。您賣我一個面子。」

  ——你的槍不動,我的槍就不會動。

  誰也不准在他的地盤殺人,包括四省都督。

  盛長裕依舊沒有叫副官收槍,表情陰冷:「我吩咐開槍了嗎?」

  孟昕良笑了笑:「好,那我多謝督軍了。」

  槍還沒收,承諾到了。誰先放槍,誰就落了下風。

  盛長裕一身怒氣,走到了吵架的人面前。

  他指了蘇融:「你挑釁我夫人?」

  蘇融嚇得雙腿打顫。

  身後的姚文洛跟進來,對盛長裕說:「阿裕,是寧家的人先欺負他的,他才反抗。」

  蘇融似得了救命稻草:「是,督軍,是寧家的人故意攔路。我只是叫他們讓開。」

  姚文洛又插話:「蘇少爺也沒挑釁夫人,是夫人先罵蘇晴兒的,還說要挖蘇晴兒的墳,對吧?」

  蘇融:「……」

  好像不是這麼說的,而且也不是寧禎先開始的。

  是他看寧禎不爽,故意擠兌了她。

  姚小姐這話是陷阱還是生機,蘇融眼珠子亂轉,一時拿不定主意,沒敢接。

  「閉嘴,有你什麼事?」盛長裕聲音不高,餘光掃一眼姚文洛,「你再多一句話,別怪我不客氣。」

  姚文洛:「……」

  她咬了咬唇,退後幾步,仍是不肯出去。

  「說啊,怎麼刁難我夫人的?」盛長裕又問蘇融。

  蘇融特別怕他,被他這麼冷冷逼問,居然嚇得跪下了。

  「督軍,您問問夫人,不是我刁難她。她、她先羞辱我們的,還羞辱晴兒。」蘇融聲音顫顫,帶了哭腔。

  盛長裕抬起穿著軍靴的腳,狠狠踹在他心窩:「我問誰?我去問夫人?你是個什麼東西,敢跟我夫人對峙?你有資格嗎?」

  眾人:「……」

  姚文洛死死咬住後槽牙,面容還是忍不住扭曲。

  他這是做給誰看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