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6章 熟人來見

  上午的碼頭,人聲鼎沸,熱鬧喧囂。

  郵輪停靠在第四號碼頭,寧家的人陸陸續續把行李往船上搬,引得旁邊不少旅客好奇。

  「是督軍夫人?」

  「沒瞧見衛隊?的確是督軍夫人出行。」

  黎明時,寧禎和程柏升簡短的對話,她明白了意思。

  故而,寧禎不僅僅要去港城,還得大張旗鼓去。

  她把寧家的五十名親兵都調了出來,替她開路,從寧家門口到碼頭,一路上都引發了圍觀。

  非常高調。

  人人都好奇督軍夫人。

  寧禎又穿了那件蓬鬆繁複的宮裝洋裙,故而她在碼頭一下汽車,旅客們的目光都在她身上。

  「她這個衣裳是洋貨,真漂亮。」

  「長得也漂亮。」

  「督軍夫人會擺闊了。她之前還挺低調的,如今得勢了吧?」

  議論紛紛中,寧禎慢騰騰上了郵輪。

  郵輪上貨、上人,兩個小時才裝備妥當,從碼頭離開。

  寧禎一直在甲板上,與三哥談笑風生。

  直到郵輪遠離了碼頭,她才回到了船艙,去換下她這件累贅的洋裙。

  甲板上,大嫂準備了酒水 。

  這次出行的,就寧家兄妹五人,沒帶大嫂的表妹楚靜月。

  ——主要是事出突然,沒什麼心情。

  寧禎捧了一杯酒慢慢喝著。

  她三哥寧策說:「督軍會不會真的死了?」

  大嫂:「別烏鴉嘴。」

  三哥轉向寧禎:「你盼他死嗎?」

  寧禎呷了一口酒。

  葡萄酒,甜絲絲的,一點點酒精味道,可舌頭與喉頭都被這酒浸得發麻,澀得厲害。

  「不盼。」寧禎說。

  大嫂也道:「這個時候,督軍萬萬不能死!他一死,沒有人能服眾接手他的地盤,得打仗!」

  二哥也說:「會打好幾年,河北就是例子,幾年都安穩不了,經濟與民生一塌糊塗。我們都恨督軍,但他死了,咱們的日子也到頭了。」

  換句話講,寧家接不了盛長裕的榮華富貴,反而要承受戰亂後家園失持、民不聊生。

  「盛長裕這個人挺陰的。大帥去世後,阿爸就擔心會有其他大軍頭不服盛長裕,要打仗。但這幾年打了三次,每次都是小範圍被盛長裕給收拾了。」三哥說。

  二哥接話:「洪振一直躍躍欲試,他的位置最容易攻擊蘇城。結果盛長裕在孰陽弄了個『將官哭墳』,洪振的軍政府內部散成了一盤沙,現在是秋後螞蚱。」

  說來說去,盛長裕不能死。

  他的軍隊鎮守一方,哪怕是北方也拿他沒辦法。大總統府在他面前吃癟,都要認栽。

  強勢,意味著平穩。

  寧禎靜靜聽著,表情放空。

  二嫂金暖挪椅子過來,攬住她肩膀:「你別擔心。」

  寧禎一杯葡萄酒喝完了,不知是船搖晃還是空腹飲酒上頭,她腦子有點暈眩。

  「我前幾天和督軍有點小誤會。程柏升說,他並沒有惡意,也沒有猜疑我,我姑且相信吧。但他的話,我氣瘋了,詛咒他被子彈打成篩子。」寧禎慢慢道。

  眾人一驚。

  寧策:「不關你的事……」

  「好的不靈壞的靈。我並沒有想過讓他死,只是當時氣急了。」寧禎說。

  大嫂也安慰她:「你說出口了嗎?當面詛咒他?」

  「沒有,我在心裡想的。」寧禎道。

  她也不敢啊。

  「不出口,不算惡言。這不是你的錯。」大嫂說。

  「我沒覺得是我的錯,只是希望他不要死。我不想看到打仗。」寧禎道。

  「他會沒事的。」大嫂道。

  寧禎點頭。

  他們在甲板坐了坐,各有心思,很快就回了船艙。

  寧禎微醺,船又搖晃,她很快睡著了。

  睡得不踏實,亂夢不斷。夢與記憶交融,亂七八糟的。

  夢裡,寧禎和蘇晴兒的兄弟姊妹遇到,他們欺負她,盛長裕卻幫襯蘇家。

  寧禎氣得不輕,質問他:「我不是你的夫人嗎,你為什麼不幫我?」

  盛長裕冷冷看向她:「老子的女人多的是,你算哪根蔥?我睡你了嗎,你算什麼夫人?」

  寧禎醒過來,頭還是暈。

  大嫂給她安排了特等艙,房間有私人甲板。

  已經是黃昏了,寧禎站在甲板上看日落。

  遠處的海靜謐,被落日染得一片金黃。

  寧禎攏著披肩,想起了盛長裕。

  她嫁給他,一年了。

  剛開始的時候,還想過及早生下他的子嗣,來鞏固自己的地位,作為謀生手段。

  而後放棄了這個念頭,不僅僅是覺得這樣出生的孩子太可憐,也因為他處處幫襯她。

  他是個脾氣很壞、嘴巴很毒的人,可他的確幫了寧禎很多。

  寧禎的路好走了,就再也沒想過「子嗣」一事,她與他至今也沒有圓房。

  兩人最後一次見面,他恨不能撕碎了她,寧禎也希望他趕緊去死。

  其實有什麼仇恨呢?

  無非是他太過於自大,認為寧禎會在結婚周年的日子,求著他圓房。他送個衣櫃,表示他對此事並不排斥,寧禎可以大膽提要求。

  寧禎卻沒有叫他如願。

  他惱羞成怒。

  說破了天,就這點事。換一對成熟的男女,只是一點小情趣,他們卻鬧成了這般。

  如今,他生死未卜。

  ——不是情況危急,程柏升也不會做如此安排,叫寧禎外出造勢。

  寧禎在船上的兩日,都很忐忑。

  郵輪停靠港城的碼頭,寧禎下船時,有記者蹲守。

  她穿華貴的旗袍,妝容精緻、首飾昂貴,一臉喜色踏入了有點暑熱的土地上。

  她在港城玩了三日。

  心情好,每每都與身邊人談笑;興致高,珠寶鑽石一堆一堆買;氣色也好,面頰紅潤。

  一直都有記者跟她。

  她上了好幾處的報紙頭條,只是她自己不知道。

  寧家的人幫襯做戲,一個個也是好情緒遊玩。

  如此一來,大家都十分疲倦。

  剛到港城的第一天,在一家珠寶行,寧禎瞧見一抹身影。

  那人餘光瞥了寧家眾人,快速閃身離開。

  寧禎跟了幾步,走出了珠寶行,已經尋覓不到蹤跡了。

  而後,一直有人跟著他們。

  三天後,寧禎故意對飯店的侍者說,明天要回碼頭了,叫他吩咐好汽車送。

  夜裡十一點,有人敲響了寧禎的房門。

  輕輕的。

  寧禎很快打開了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