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......」
他這話問的突然,時羨腦子像是短路了一樣,忽然一片空白。
幾乎想脫口而出告訴他這都是陸錦安排的,自己這個當事人也是才知道,可轉念一想,這解釋又實在沒必要。
她什麼時候結婚,和誰結婚,跟賀嚴又有什麼關係......
「算了。」
賀嚴似是看出了什麼,擺擺手,微微錯開了眸子。
剛才聽到她們兩個那麼投入的商議婚期,他心情複雜極了。
就好像他該接受這個結果,卻又接受不了這個結果。
所以問出那句話時,多少有點賭氣的成分。
可眼見著時羨在他面前低著頭,紅著臉的尷尬模樣,又狠不下心讓她難堪。
「不說這個了。」
他輕嘆一聲,扯了扯唇角,「我千里迢迢的飛過來,是為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的。」
時羨一怔,對上賀嚴那雙柔和的鳳眸,「什麼好消息?」
「許慕嘉被抓到了。」
賀嚴薄唇染上了一層含著釋然的淺笑,「兩天後開庭宣判,所以我特意來告訴你的。」
「被抓到?」
時羨秀眉微微蹙起,似是沒聽明白,「許慕嘉不是早就被抓到了嗎?」
被綁架那天,警察不是就把人帶走了?
怎麼會又被抓到?
「中間出了點意外......」
賀嚴單手抄兜,微微垂睫,「季維上法庭那天,許慕嘉在路上跑了,所以......」
他語調微頓,雙眸無目的的在四周打量一番。
雙唇微抿,「這事兒有點複雜......你打算回去嗎?許慕嘉後天判刑,回去的話,我路上再和你細說。」
「當然回去。」
時羨答的毫不猶豫。
以前不管許慕嘉動什麼手段,她從來都懶得去計較。
一心只覺得為了一個男人做到許慕嘉那個地步既蠢又傻,可後來發現不是這樣。
許慕嘉壞,不是因為賀嚴才壞,而是她本身就壞。
自己不趕盡殺絕,換來的卻是一次次連累身邊人。
眼下許慕嘉自食惡果,是她最迫不及待想看到的。
毫不誇張地說,這幾個月,她等的就是這個。
賀嚴自然明白她的心思,直接從口袋裡摸出一張長方形的紙片。
骨節分明的指尖夾住一角往前遞了遞,「走吧,下午三點的飛機。」
時羨眸色一驚,「你已經買好了?」
賀嚴笑笑,沒說話。
轉身之際,卻忽聽身後喊了一句,「等等!」
他詫異回眸,只見時羨抬起手臂指了個方向。
有些侷促地說:「我、我去跟他們打個招呼。」
就這麼莫名其妙的走了,不合適。
「應該的。」
賀嚴很是善解人意的點了點頭,「那我在這兒等你。」
「嗯。」
時羨應了一聲,轉過身。
「羨羨!」
剛走兩步,背後忽然傳來一聲疾呼。
時羨腳步微頓,還沒來得及轉身,就聽身後之人問了句,「你真的要跟蔣寒笙結婚嗎?」
那聲音顫顫的,如同一片零落漂浮在空中的秋葉,傳達著無法掩飾的試探與不安。
時羨回頭的動作僵了一僵,就這麼卡在半中。
沒回應,也沒做答。
只是緩緩收緊了垂落在身側的五指。
凝落在後背的目光刺的她渾身發麻,好一會兒,才從那道熾熱的鳳眸中掙扎出來。
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。
下一秒,耳邊傳來一聲似有若無的苦笑。
「祝你幸福。」
賀嚴啞著嗓子,極其艱難地擠出四個字。
他第一次覺得,原來說話真的可以像吞刀片一樣。
咽下去的每一口都不偏不倚地扎在心臟上。
明明時羨早就說過,蔣寒笙活著,他們就結婚,蔣寒笙死了,她就終身不嫁。
可真到了這一天,真的聽到他們談論婚期,還是忍不住再問一次。
好像多問一次,答案就會不一樣。
從醫院出來,賀嚴已經叫好了車。
去機場的路上,時羨坐在后座,賀嚴則坐上了副駕駛。
一前一後的隔著,像兩個臨時拼車的陌生人。
時羨原以為,飛機飛的這段時間會很難熬。
甚至起了退縮的心思。
想著找個什麼理由,改簽一下。
可賀嚴卻再也沒有提起那件事。
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。
只是和她聊這些年,聊孩子。
氣氛漸漸緩和下來。
聽到有趣的,他那眼裡的羨艷和遺憾幾乎能溢出來。
飛機落地。
從機場出來,時羨在接機口看到了等待已久蘇千霆和蘇知言。
見著自家女兒,蘇千霆甚至等不及他們隨著人群走出來便迎了過去。
藏滿了心疼的目光緊緊跟隨著時羨挪動。
見狀,時羨也酸了鼻腔,鬆開行李,紅著眼眶撲了過去。
下巴哏在蘇千霆肩頭,囔著鼻子,聲如細蚊地在他耳邊喊了聲,「爸……」
就像在外受盡了風吹雨打的小船,終於找到了避風的港灣一樣。
蘇千霆周身一怔,面上閃過那麼一瞬的無措。
自從得知自己和書音有個女兒,蘇千霆便高興的不知東南西北。
一心只想將最好的東西都彌補給這個寶貝。
可或許是他們相認的時間太晚了。
雖是親生父女,也是半路父女。
時羨對他只有長輩的敬重,卻鮮少有父女間的溫情。
加上時羨獨立,從不願意過多麻煩他,所以蘇千霆一直覺得,他們父女之間總是隔著一層什麼。
可今天自家閨女這麼一撲,一哭,他忽然就有了一種被女兒依賴和需要的感覺。
緊著抬手拍了拍她的後背,雖是想著安慰,可話一出口,卻是嗔怨。
「你這孩子,發生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不告訴我呀?萬一真的、」
話到此處,蘇千霆卻不敢再說下去了。
天知道他在得知這件事的時候有多震驚,心臟幾乎都要從嗓子眼兒里跳出來了。
哪怕是現在,只要一想到那天的情形,他都忍不住渾身發抖。
「爸……」
時羨吸了吸鼻子,「對不起……」
回來的路上,賀嚴告訴過她,這次警察能這麼快抓到許慕嘉和許煜成,蘇千霆幫了很大的忙。
一想到他這麼大年紀,還連續幾天不眠不休的動用一生人脈在國外幫忙找人,時羨就愧疚極了。
垂了垂眼睫,淚水在下眼瞼內劃了又劃,還是溢了出來。
沒等落下,蘇千霆便抬手替她抹去了。
以為是自己把話說重了,蘇千霆重嘆一聲,放柔了語調,「羨羨,你以後千萬不能這樣了,在外面不管是誰讓你受了委屈都該跟家裡人說,你有哥哥有父親,蘇家多的是人給你撐腰,你不用什麼事兒都自己扛著,明白嗎?」
時羨輕咬著唇瓣點頭。
撐腰二字一出,仿佛有一股暖流順著經脈襲遍全身。
從小到大,雖然也有時敬川這個掛名父親,可他從來卻沒有替自己撐過腰說過話。
不知怎麼,一種叫做底氣的東西在心底平鋪開來,連帶著時羨的脊背都跟著直了幾分。
「好了爸。」
蘇知言走過來拍了拍蘇千霆的肩膀,「羨羨坐了這麼久的飛機也累了,我們先回去吧,有什麼話回家說,樂樂和九九還等著呢。」
蘇千霆嗯了一聲,用手背擦了擦眼睛,寸步不離的守在時羨身邊,牽著她往外走。
蘇知言剛要跟上,耳邊卻忽然響起一道溫沉薄潤的聲音,「依你所見,許慕嘉和許煜成的事,會被怎麼判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