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。
時羨下班之後,直接開車回了天城碧。
不料剛到地下車庫入口,車前就忽然多了一道淺藍色的身影。
她猛地踩下剎車,待看清那人的臉時,又驚又怒。
「蘇樂!」
時羨降了車窗,探出頭,「誰讓你站在車前頭的?不知道有多危險嗎!」
「姑姑,你先別生氣嘛。」
蘇樂吐了吐舌頭,小跑著趴到時羨車窗前,「我就是怕你從車庫直接回家,所以才特意在這兒等你呢!」
「等我?」
「是啊!」
蘇樂點頭,隨後朝時羨勾了勾手掌,示意她附耳過來。
悄咪咪的說,「咱們家院子裡跪了一個傻子,我怕你去了有危險!」
時羨聽迷糊了。
撤身問:「什麼傻子?」
「就是爺爺中午回來的時候,有個人跟他前後腳,後來他們進了書房,也不知道說了點啥,爺爺可生氣了,當場把那個人趕了出去。」
蘇樂聳聳肩,「可是那個人他沒走,就在咱院子裡跪著,從中午跪了現在呢!」
聞言,時羨瞳孔驟然一張。
腦子裡忽然閃過一抹身影。
她心中一驚,甚至來不及把車停到車庫,扣開安全帶就牽著蘇樂往家跑!
猛地推開大門,果然瞧見一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。
一動不動,就跪在院子的正中間。
時羨喘著粗氣衝到他面前,秀眉緊蹙,「你在幹什麼?!」
賀嚴抬了抬頭。
對上時羨那雙充滿驚惑的桃花眼。
只是看著,一動也不動。
連眼睛都不捨得眨一下。
仿佛他這一下午,等的就是這一眼。
「賀嚴,你在玩苦肉計嗎?」
他越是如此,時羨就越是生氣,掐著腰譏笑,「賀總,這種手段是不是太幼稚了?」
手段?
聽到這兩個字,賀嚴自嘲般地垂下眼睫。
她覺得是手段就是手段吧,
如果這種手段能讓他的羨羨回心轉意,能獲得蘇家人的原諒,那他耍一次,也無妨。
賀嚴油鹽不進,無論時羨說什麼,他都默默受著。
就好像,一切都是他該著的。
見他軟硬不吃,時羨只好讓蘇樂去將大門關上,隨後大步進了客廳。
而蘇千霆就坐在沙發上,在泡茶。
「爸。」
她走過去,「外面......怎麼回事?」
聞言,蘇千霆正斟茶的手微微一頓,臉色不自然的沉了幾分。
剛想說什麼,餘光卻瞥見了站在時羨身後的蘇樂,擺手道:「樂樂,你先回房間。」
蘇樂哦了一聲,轉身上了樓。
聽到臥室門闔上的聲音,蘇千霆才慢悠悠地開了口,「樂樂都跟你說了吧?他已經在外面跪了一下午。」
「為什麼?」
「先坐下。」
蘇千霆指了指自己身邊的位置,隨後端了杯茶放在時羨面前。
凝眸道:「羨羨,這件事你不用管,他願意跪,就讓他跪著。」
「可是他這麼跪下去,也不是個辦法啊。」
況且,放學之後,九九也會回來,被孩子看到......
時羨雙手覆上蘇千霆的手臂,「爸,你去把他趕走吧,這會兒正是下班高峰期,等鄰居們回來了,看到他在院子裡跪著,影響也不好。」
而且,幼兒園也快放學了,若是讓九九看見......
蘇千霆一下就領悟了自家寶貝女兒的意思,重嘆一聲,點點頭。
聽到推門聲。賀嚴倏然抬眸。
見蘇千霆邁著穩健的步伐朝自己走過來,眼底忽然燃起一抹希冀。
就在他以為終於打動了蘇千霆時,卻只聽到一聲沒什麼情緒的逐客令。
「你走吧。」
頓時,恍若一盆涼水從頭潑到腳,把剛剛才重新點燃的希望瞬間澆滅。
「我不會走的。」
賀嚴呢喃了一句。
聲音雖輕,卻透著堅定與決心。
「你以為一直跪著就有用嗎?」
蘇千霆居高臨下的睨著他,「我告訴你,別說你在這兒跪一下午,你就算跪一天,跪一年,把地跪穿了也抵消不了羨羨曾經受過的那些苦!」
「所以我才想盡我所能的去彌補羨羨!」
賀嚴直起腰,驕傲如他,就是當年被鄭榮升用刀槍指著太陽穴膝蓋也沒有軟過一點。
此刻竟願意在蘇千霆面前丟掉所有的自尊,「蘇董,我知道,我知道是我錯,我沒能保護好羨羨,但是以後不會了,她和孩子會是我的命,請您相信我一次,能讓我有一個、有一個贖罪的機會,有一個向羨羨懺悔的機會,行嗎?」
「贖罪?」
蘇千霆似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一樣,輕哼出聲,用看透一切的眼神打量他,「賀嚴,你和我都是男人,你以為,你一句贖罪,就能騙的過我嗎?」
「你今天過來,無非是在酒店看到我和蔣家夫婦見面,知道蔣寒笙有娶羨羨為妻的意思,所以你忽然意識到羨羨真的有可能要開始另一種生活,你產生了危機感。
這種感覺,就像是孩子被搶走了一個屬於自己卻不經常玩的玩具,擁有的時候可有可無,可一旦面臨失去,又覺得非它不可,可若真的把玩具留下來了,就又會再次把它丟在角落,不聞不問。」
說著,他眼底溢出一抹冷嘲,「我說的沒錯吧?」
「不是,不是這樣!」
賀嚴連聲否認,「時羨她從來都不是我的可有可無,她是我的一切,是我的命!」
「是嗎?那羨羨生死一線的時候,我怎麼沒見賀總也活不成呢?」
說到最後,蘇千霆尾音轉冷,眸中透射著與從前迥然不同的寒光,「賀嚴,五年前我就提醒過你,如果羨羨能平安度過那一劫,你務必要好好對她,可你是怎麼做的,還需要我重複一遍嗎?」
「沒錯,我是羨羨的父親,但羨羨不是小孩子了,她的事也一向都是她做主,我從來不會多加干涉,但關於你,我不會任由她胡來。」
說著,他蹲下身,與賀嚴平視,渾身都透著身為人父,為女撐腰的底氣。
一字一句道:「你聽清楚,我蘇千霆的女兒,沒有任人欺負的道理,羨羨就算是一輩子不嫁人,也不可能再回你們賀家那個虎狼窩!」
話音剛落,門口忽然傳來一陣清脆的門鈴聲。
蘇千霆站起身,朝門口探了探頭。
看清來人,抬腳迎了過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