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三章
當日陳安之從外回來,綠梳跑稟告方清怡身體不適。陳安之急急忙忙趕暗香院,興師動眾請了大夫,動靜很大,整個王府都驚動了。
最後大夫開了安胎的方子,又勸方清怡莫憂慮,當寬心養胎。
「之前直好好的,今天怎麼就肚子疼了?可是累著磕著了?還是吃了什麼寒『性』大的東西?」陳安之挨著方清怡在羅漢床坐下,滿臉擔憂。
方清怡低著頭沒說話,綠梳在旁開口:「我們主子今天給夫人請安回來就不太舒服。」
「綠梳!」方清怡制止綠梳的話。
綠梳住了口,拿著大夫開的『藥』方往外走。
「請安?你為什麼要給她請安?」陳安之頓時火氣上來,「你是什麼人,她是什麼人。你還懷著孩子給她請什麼安?個從草原來的人,她也配?」
「你別說了……」方清怡拽拽他的袖子,「小心隔牆有耳,這話要是傳出,終究是不好的……我是覺得自我進了門,次也沒有向她請安有些不合規矩。」
陳安之忽然想到那幾個小妾自從日日黏著尤玉璣之後,連喜好都改了,穿得花花綠綠的不體統。他沉默了會,再開口:「次做樣子就罷了,日後別受委屈。」
方清怡頭。
「你懷著孩子要格外當心。」陳安之頓了頓,「今日她哪裡可是吃什麼東西?還是她說了什麼讓你受委屈?」
方清怡驚訝抬眸望著陳安之:「表哥,你是懷疑……」
她畏懼將手放在腹部,又立刻飛快搖頭:「表哥別想,夫人待人和善,這是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事情。我是吃了些糕,可能用料讓我不太舒服。但我是臨時起意,夫人事並不知曉。」
她善解人意勸慰:「表哥放心,我會更小心保護我們的孩子。夫人那樣和善,定然不會想害我們的孩子。」
好半天,陳安之才勉強了頭。
方清怡垂下眼睛,輕撫著自己的攏起的小腹。
她今日並不想冤枉尤玉璣,也冤枉不了。能夠將懷疑的種子種在陳安之心裡,足以。
「表哥,明日我想寺中給我們的孩子祈福。」
「明天?」陳安之皺眉,「明日宮中有事,幾位堂兄弟都要進宮。我恐不能陪你。」
「沒事的。月份還小,身子不重,沒有那麼嬌氣。自己就好。」方清怡說道。
方清怡又勸了幾句,陳安之才答應下來。
方清怡柔情蜜意靠著陳安之,心裡卻在冷笑。她並非想要寺中為孩子祈福,而是她知道按照司國的舊俗,尤玉璣明日會寺中為她的亡父祈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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臘月二十八,按照司國的習俗,要在這日為亡親祭祀。身在他鄉,沒有故土隆重的祭祀活動,尤玉璣仍舊換上素衫,打算往萬安寺。
尤嘉木會早來晉南王府接尤玉璣。
「姐姐什麼時候回來?」司闕站在小間門口,望著在里換衣的尤玉璣。
「許是要傍晚。」尤玉璣正在綰髮,她回頭沖他溫柔笑。
本不用那樣晚,是今日除了萬安寺給父親作祭禮外,她還需要做件事情——
她打算明天晚上送司闕離開,他「死」在臘月二十九這年根的時候,為了避諱,府里定會切從簡,更方便她從中『操』作。雖說她已經將宅院、馬車,甚至負責挖墳抬「屍」的人都安排妥當了,可她還是有些不放心,打算今日親自看看,提前把路線走遍。
正在挽發的她沉思著,攏發的動作停下來。
她還沒有將事情告訴司闕。等她將事情徹底準備好,今晚回來就告訴他。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歡喜?應當會歡喜的吧?他應當會對她笑。
「姐姐想什麼想得入『迷』?」司闕走,將從尤玉璣指間掉落下來的縷發挑起,代替了她的手,幫她綰髮。
尤玉璣望著銅鏡里的司闕,慢慢彎起眼睛來。她誇讚:「阿闕綰髮的手藝很好。」
「日日瞧著姐姐綰髮,自然學會了。」司闕手輕搭尤玉璣肩頭,彎腰拿桌上的步搖,小心翼翼戴在她的雲鬢間。
他望著銅鏡中尤玉璣欣賞著,又看著銅鏡中的她側轉臉。她手心搭在他的臉頰,讓他偏臉來。
司闕的目光便從銅鏡中的她,落到了真實的她。
下刻,尤玉璣湊親了下他的這側臉頰,退開時,她撫著他另側臉頰的手又溫柔拍了拍。
「等姐姐回來。」她又蜻蜓水般親了下他的下巴,嫣然推開他,拿了架子上的狐裘,轉身往外走。
司闕蹙眉立在原。
「這狐狸精……」他抬手『摸』了下被她輕拍的臉,眼中的不悅轉瞬又變了笑,「也行吧。」
司闕從尤玉璣的小間走出來,和百歲玩了會,喚停雲進來:「那個方什麼的,住哪?我要趟,拿燈籠。」
停雲聽了個半懂。不她也不問,反正她也習慣了,能聽懂半足夠回話。她說:「殿下,方姨娘住在暗香院。是她此時不在府里。因為昨天動了胎氣,方姨娘今天早就出了王府,給自己肚子裡的孩子祈福。」
不在府上。
也行,在府外動手好像更方便些。正好尤玉璣今天不在府上,他出也不會被她發現。
不做好的人頭燈籠掛哪?城牆?
司闕表情將逗了百歲半天的魚乾扔給了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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尤玉璣來到萬安寺,望著萬安寺寺前稍遠些的方燃著祭祀火堆,火堆旁圍著很人,微微驚訝。看來陳帝的融合政策起了不小作用,如今在陳京有了越來越的別國人。就連司國人的舊禮,也能這樣隆重。
「阿姐!」尤嘉木親自給尤玉璣擺好了腳凳。
尤玉璣踩著腳凳下來,叮囑家僕將干祭祀用具都帶上。
「夫人?」
尤玉璣停下腳步,回頭望,見方清怡正扶著綠梳的手,從馬車上下來。她朝尤玉璣走來,微笑著說:「沒想到剛到萬安寺就見到了夫人,真巧。」
尤玉璣望了眼方清怡停在樹下的馬車,道:「馬車顛簸,當心些。」
「他很乖,沒事的。」方清怡將手搭在前腹上,「今日來也是想給他求個平平安安。」
尤玉璣輕輕頭,繼續往前走。方清怡也不再話,默默跟著起往前。
尤玉璣朝著舉行祭禮的火堆走,不由看了眼方清怡的肚子,蹙眉道:「那邊人,小心擠著。煙火薰到了也不好。」
「以前就聽說司國特殊的祭祀禮儀,直好奇來著。今日既然撞見了,便想姐姐。夫人不必擔心,我就遠遠看兩眼,很快就走。」方清怡道。
尤玉璣便不再說。
景娘子板著臉,湊近尤玉璣耳畔:「夫人,方姨娘恐怕圖謀不軌!不知道心裡打什麼壞主意!」
尤玉璣輕輕頭,沒說什麼。
走得近了,聽見故土的祭祀哀樂,尤玉璣心裡頓時浮出酸澀。她遙遙望著徐徐燃燒的火焰,浮現看見了父親對她笑的眉宇。
景娘子瞧著尤玉璣神『色』知道她又想到父親了,她擔憂尤玉璣現在沒心情顧上滿肚子心眼的方姨娘,小叮囑枕絮盯緊方清怡,然後轉身帶著下人將早就準備好的祭祀禮具放進火中焚燒。
這是司國的舊禮,雖然設在萬安寺前,可畢竟與佛道不,並沒有萬安寺的僧人在這裡。
方清怡今日來可不是參觀司國舊禮的。
枕絮奉命盯著方清怡,可方清怡老實得很,並沒有做什麼。她如她說那般,遠遠看了會,便往前的萬安寺。
臨走前,她讓綠梳傳話給尤玉璣,她在寺中茶室等尤玉璣品茗。
今日在參加祭禮的人為了答謝萬安寺,在舉行祭禮之後,都會萬安寺添添香火,方清怡倒不是格外邀請,尤玉璣本就會。
方清怡走進肅穆的萬安寺,望著高大慈悲的佛像,誠心許願自己能夠心想事,除掉想除之人,亦盼著自己的這胎是男。
她垂眉,將手搭在自己的小腹。
雖然她已經讓母親幫她尋了十三個月份差不的孕『婦』,但她還是更盼著自己能出子來……
方清怡輕輕舒了口氣,上香之後,了萬安寺為香客準備的茶室。她坐在茶室里,檀香和茶香,讓她不由片心境平和。她不由想起那些好的閨中時光,那時的日子麼簡單快樂。長大了,煩惱了,沾染了男女之事,招錯步步錯。她盼著時間能夠倒退,回到她與表哥苟且之前。可是什麼都回不了……
她從開著的半扇窗戶朝外望,視線越萬安寺的院牆,望著遠處升起的煙火,默默等著尤玉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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祭禮用具焚盡後,尤玉璣帶著尤嘉木朝著升騰的火焰鄭重行了大禮,然後行人往萬安寺走。她很感謝萬安寺為司國人辦了這樣的祭禮。
這邊離萬安寺並不遠。
尤嘉木望著馬上就要到的萬安寺,悄悄拉了拉尤玉璣的衣角。
「怎麼了?」尤玉璣微微偏著頭,低詢問。
尤嘉木笑著說:「阿姐,有件喜事你定不知道!」
「什麼事?」尤玉璣的眼角仍殘著絲『潮』濕,並想不到尤嘉木說的喜事會是什麼事情。顯然,她此時情緒有低落,也不太願意猜測。
尤嘉木臉上的笑僵了僵,又變得吞吞吐吐起來。他忽然有害怕,害怕阿姐會怪他擅作主張。
尤玉璣瞧著他神『色』,蹙了眉,換了稍微嚴肅的語調:「嘉木,有什麼事情?」
「兩天你就知道了!」尤嘉木步往前走。
尤玉璣瞧著已經到了萬安寺的門檻,僧人朝她行豎手禮,她趕忙規矩回禮,也顧不上追問尤嘉木。
尤嘉木望著阿姐跪在佛前的身影,眼裡早沒了孩童的憂。
兩天,元逸哥哥就到了。他那麼喜歡阿姐,到時候他定會救姐姐離開晉南王府。
就算被阿姐責罵擅作主張,要能救阿姐,他所謂。
尤玉璣並不知曉弟弟這段時日往司國寄的信件,她拜完佛之後,便想離開萬安寺,畢竟她今日還要好幾個方。
不離開萬安寺前,她還是了趟茶室。
尤玉璣剛走到茶室門口,就聽見了方清怡的尖叫。方清怡衝出來,毒樓樓主立在茶室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