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六章
尤玉璣用指尖輕輕勾勾他的手心,低聲問:「生氣了嗎?」
司闕抬起長長的眼睫,擺出一乖順的笑臉:「只是點累了。閱讀」
尤玉璣笑起來:「吧,回去早些歇著。」
兩人回到曇香映月時,枕絮和抱荷已經提前一步到了,正在吩咐丫鬟們情。
遠遠瞧見尤玉璣和司闕手挽著手回來,抱荷用胳膊肘撞撞枕絮,低聲:「看來咱們今晚沒白忙活!」
枕絮仍舊了擅作主張而心神不寧。
時辰實在是晚了,尤玉璣一回來吩咐侍女準備沐浴的東西。尤玉璣立在梳妝檯旁,微微偏著頭,一邊摘著雲鬢的步搖,一邊在心裡想著她得動作快些才行。因她沐浴之後,司闕也要沐浴。
她甚至想著要不要趕他去他自己的東廂房沐浴,這樣也能早點歇下。
「夫人。」枕絮面『露』難『色』,「今天燒熱水的鍋突然漏了底,準備的水不多,牛『乳』也不夠。」
抱荷在一旁接話:「已經下半夜了,現在去燒水會折騰到很晚。夫人和闕公主將一下,一起洗吧?」
尤玉璣將雲鬢上的步搖摘下來,轉過臉來,望向枕絮與抱荷兩。
司闕一回來坐在窗下的藤椅上,把百歲放在腿上,拿一條小魚乾逗它。聞言,他亦抬起頭來,掃了一眼那兩丫鬟,又將目光落在尤玉璣身上。
尤玉璣不話,長久地望著枕絮與抱荷兩。抱荷臉上的笑點僵,枕絮已經開始在心裡糾結要不要跪下請罪了……
許久後,尤玉璣慢悠悠地「嗯」了一聲。
司闕收回目光,繼續拿手裡的小魚乾逗著百歲。
枕絮與抱荷鬆了口氣,相視一笑,立刻轉身出去吩咐。兩人剛轉身,尤玉璣的下一句話傳來——
「到此止。」
枕絮和抱荷一愣,心裡明白這是尤玉璣給她們的警告了。兩人不敢接話,悄聲出去,直到出去,才悄悄鬆了口氣。
兩人一晚上的開心一掃而盡。
「、這樣吧。夫人都識破了,以後不要這樣了。」枕絮小聲。
抱荷嗡聲「嗯」了一聲作應。
兩人往前,過了好一會兒,抱荷小聲嘀咕一句:「以後得小心點……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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尤玉璣與司闕一起進淨室。司闕倚坐在一高腳凳上,忽然問:「姐姐,我明天能下床嗎?」
尤玉璣不明所以,疑『惑』地回眸望向他。對上他那雙漆亮的眸子,她忽然反應過來司闕是在接馬車上時翠玉打趣的那句話。
她沒接司闕這話。她朝司闕過去一步,用手背貼貼司闕的臉,再貼了貼自己的臉頰。他的臉上然些涼。
她瞧著他一進來坐在高腳凳上,猜他今晚在外面定然累了。她溫柔笑著,欠身去解他腰的衣帶。
「抬手。」
她幫他寬衣,仔細周到。
兩人坐進狹小的浴桶,浴桶里的牛『乳』晃動,『盪』出來一些,沿著木桶的木質紋路,蜿蜒而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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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杏難得像今日這樣輕鬆愉快,回到自己住處的路上時嘴角還掛著笑。直到,她看見了陳安之。
春杏臉上的笑一僵。
「怎麼才回來?」望江站在門口,望向她。
春杏沒解釋,低著頭經過望江身邊。她邁進門檻,轉身將房門掛上,由始至終連看都沒看望江一眼。
望江低著頭,看著屋檐上懸掛的燈籠在夜風裡輕輕晃動後,落下的影子。
零星的雪沫子稍微大了些,細細碎碎地飄著小雪花。望江不再久待,提步往前。
還沒得遠,他聽見了瓷器碎裂的聲音,緊接著是春杏的驚呼聲。
他立刻轉身,直接將房門推開。
陳安之上衣的衣帶已經解開,兩片衣襟松松垮垮地掛在身前。他立在床邊,臉『色』難看地望著春杏。春杏跌坐在地,捧著自己的手,手上一大片鮮血,看不清傷。
「爺,怎麼了這是?」望江擠出一笑臉來。
陳安之沒什麼,拿起衣架上的衣帶,一邊束扎,一邊冷著臉大步往外。
望江忍了又忍,還是忍不住開口:「姨娘,世子爺打你了?」
春杏低著頭,自己將扎在手心的花瓶碎片拽出來,她低聲:「世子爺從不打人,是我自己笨手笨腳不小心跌的。」
望江盯著春杏的手。她扯出扎進來的碎片,又是一股鮮血湧出來。
望江垂在身側的手慢慢緊握。
他不僅不能幫她處理傷口,連多待一刻都不行。
春杏再度低聲開口:「惹得世子爺不開心,你去勸勸……」
她在勸他。
望江轉身,望向已經遠的陳安之。
他緊緊抿著唇,腮線緊繃著。
——若歸於盡,能不能換她自由?
待望江的腳步聲也遠了,春杏才抬起紅紅的眼睛,望著門口的方向。眼淚落下來的前一刻,她及時仰起臉且把眼睛緊緊閉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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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日,紅簪早早來了曇香映月請安。
尤玉璣責罰了司菡這件情,狠狠敲打了紅簪。讓她新認清了自己的身份。她早早過來,一人坐在花廳里,畢恭畢敬地等候著。
「夫人還沒起身,若是姨娘,也可先回去。」枕絮道。
「沒,我等著夫人。」紅簪。
可是她等啊等,不僅沒等到尤玉璣,連另外幾小妾也沒等到。她一人在花廳里干坐了半上午,才後知後覺昨天晚上夫人帶著幾位姨娘去漣水玩樂,下半夜才回家,這是睡得遲所以都沒起來呢。
夫人起不來,幾位小妾竟也可以不來請安。
這幾位小妾和夫人的關係可真好。
枕絮再次過來送茶水和糕點時,紅簪起身告退。回去的路上,她遇到林瑩瑩身邊的兩丫鬟。這兩丫鬟中的一昨兒晚上跟著林瑩瑩去了漣水,此時正跟另一丫鬟昨晚多熱鬧。
紅簪蹙了眉。
若她也和夫人得近些,是不是昨天晚上也能出去玩了?
她聽夫人時常給那幾位姨娘送東西。吃的用的,甚至是名貴的金銀玉石。這不能不讓她眼饞。
可是……她若也像其他幾小妾那般巴結夫人,方清怡會不高興吧?
紅簪犯了難。
此時,方清怡正在慢悠悠地調著米酒,將一味『藥』兌進米酒里。她一手提袖,一手捏著長勺子輕輕攪勻。這不是她第一次這樣做了。在陳安之與尤玉璣大婚之前,她曾往陳安之的酒水裡添加易怒的『藥』。
她如今只不過是多加了一點用量而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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快午時,枕絮站在里門口,也不進去,輕輕叩了門,低聲:「夫人,快午時了。」
這實在是遲了。她不得不過來喊尤玉璣起身。
良久,屋內傳來尤玉璣懶倦的一道嗯聲回應。
聽尤玉璣醒了,枕絮這才轉身退出去。
枕絮沒來之前,尤玉璣已經醒了一會兒,只是倦意仍在,一直沒睜開眼睛。
床榻內,被子『亂』糟糟地團在一角,並沒覆在兩人身上。
尤玉璣慢吞吞地睜開眼睛,立刻一隻手覆在她的腰側,再緩緩上移。感受著他掌心的溫度,尤玉璣再次緩慢地合上了眼睛。
「姐姐。」司闕湊過來,「沒能下床的不止小娘子一。」
尤玉璣不由彎了唇。
聽著外面枕絮和幾小丫鬟的腳步聲。尤玉璣推開司闕的手,支撐著坐起身。她垂眸不經意一瞥,望見鎖骨下的一片白痕。她不由蹙了眉,隨手拿了衣服穿上,懶洋洋地下了床,去外梳洗。
枕絮多看了一眼尤玉璣身上的裙子。
那是司闕的裙子。
司闕又躺了近半時辰才起身,他出去時,尤玉璣已經用完了午膳,去了花廳見幾管,處理些尤家的情。
司闕沒什麼胃口簡單吃了點東西,他泡了澡後,尤玉璣還在花廳沒回來。
司闕忽然想到尤家那幾管中小白臉。
他去了花廳。
花廳的窗戶開著,他遠遠能看見尤玉璣坐在那裡,認真聽著幾管稟。她偶爾也會開口,不過大多時是聽別人話。
尤玉璣正在聽傅雪松學堂的情,窗外忽地飄來淒清的琴聲。
尤玉璣驚訝地抬眸望出去,看見司闕坐在院中樹下撫琴。昨夜下半夜降了一場大雪,此時庭院裡的積雪雖早已被剷除。可枝杈的積雪仍證明了這場雪的存在。
一陣涼風吹來,吹動枝杈輕晃,帶下些許積雪,落在司闕的肩上。
白衣墨發,涼風孤琴。
「夫人?」傅雪松稟完話等了很久沒等到回應,不由出聲。
尤玉璣回過神來,望了傅雪松一眼,心裡忽然什麼念頭一閃而過。她頷首,道:「按你的來做。」
情幾乎處理完畢。聽她這樣,幾管正要告退,尤玉璣望向傅雪松,再度開口:「學堂物繁忙,你又要授課。日後這些情,讓趙赫來匯報行。」
傅雪松意外地看了尤玉璣一眼,才頷首稱是。
幾管往外,不由偷偷望了一眼司闕,又很快收回目光,規矩地低頭往外。
「阿闕。」尤玉璣的聲音從窗口傳出來。
她聲音溫柔,完全不是與幾位管議時的口氣。
司闕撫弄一半的曲子瞬停下。他撫琴的長指動作停下,壓在在了琴弦上。淒涼的曲調戛然而止,被一道壓弦嗡聲壓過。
司闕起身,抱著他的琴朝花廳去。目不斜視,並沒理會迎面遇見的幾尤家管。
「啪」的一聲,是窗戶關上的聲響。
傅雪松回頭,花廳不僅關上了窗戶,連幾扇房門也關上來。
他駐足了片刻,才轉身跟上另外幾位管。
花廳里,尤玉璣早已不是先前面對幾位管的端莊。她懶洋洋斜倚窗下,手裡拿著一支朱釵,漫不經心的挑著桌角那瓶紅梅微蜷的綠葉。
司闕的目光落在她纖細的指。
尤玉璣漫不經心地挑撥著葉子,狀若隨意地:「今天做了些人調動。剛剛那幾位管,一以後不會來了。」
司闕剛要放琴的動作停頓了一下,才繼續將懷裡抱著的琴放下。
他隨意地「哦」了一聲。
尤玉璣繼續挑著葉子,耐心地等待著。然,不多時司闕開口,似隨口一問:「哪?」
尤玉璣的唇角慢慢翹起來,勾勒出一絲笑來。
她知道,她聽得懂司闕的琴。
「是剛剛在最後的那一。」尤玉璣將朱釵放下,側轉了身,含笑望過來。
司闕望著她輕輕挑起的眼尾。
他微笑著,在心裡默念——狐狸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