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四章

  「我雖不認識毒樓的樓。閱讀可我覺得在一方面有所建樹的人,總是了不起的。」

  尤玉璣溫溫柔柔的話從門外傳進司闕的耳中，他眼睫輕垂，吃菊花酥的作停頓了一下,才又繼續。

  江淳身子歪了歪靠在尤玉璣的肩上笑著：「好好好，我不這麼了。是我狹隘,是我偏見,是我門縫裡瞧人。」

  她著著笑出聲來，拉著尤玉璣的手輕輕地搖著撒嬌：「可我是真的怕呀，不能……啊——」

  江淳驚呼了一聲,捧起尤玉璣的手，望著她手上纏的紗布，焦急詢問：「鳶鳶,的手怎麼啦？」

  「被馬韁勒了下，沒什麼的。」尤玉璣解釋。

  江淳恍然，重新笑起來：「我聽趙升,現在京中好多人還在議論那天馴馬救人的兒呢。還有人畫的畫像呢！」

  尤玉璣搖搖,道：「和草原上騎馬差別很多，更算不上馴馬。」

  她到底還是念著草原。

  「對了,我聽趙升官職調,堂兄可能會來陳京。」一時閒不住的江淳換了個姿勢,一條腿搭在榻上，己坐在己的小腿上。

  「真的？」尤玉璣訝然。

  江淳搖：「趙升也是聽的,應該還沒定下來。若堂兄來京，不定會將玄影給牽來！」

  尤玉璣想了一會兒,輕嘆一聲，感慨：「還是草原更適合它。」

  兩個人又了沒兩句話，江淳就拉著尤玉璣陪她在王府里轉轉,兩個人很快出去。

  裡屋，司闕將最後那點菊花酥吃了，才念了一遍：「鳶鳶？」

  低笑一聲，他再慢悠悠念一遍：「鳶鳶。」

  ·

  將要傍晚時，趙升親過來接江淳，江淳才依依不捨地告別了尤玉璣。尤玉璣轉身回屋，司闕早已不在她的寢屋。她望了一眼東廂房的方向。

  當天晚上，司闕也沒過來。

  尤玉璣了一陣，天『色』已經黑下來，令枕絮往司闕那邊送了一份補湯。枕絮送完東西回來稟話，她並沒見到司闕，把東西交給了流風，聽流風司闕不大舒服很早睡下了。

  尤玉璣蹙眉發怔了好一會兒，才起身向床榻，拉開床小几的抽屜，取出裡面的小冊子。

  小冊子被她翻開放在膝上，打開的那一頁，是她手寫的日曆。那些被硃筆圈起的日子是易受孕的時期。

  她將小冊子合上抱在胸前，慢慢在床榻上躺下來，陷入沉思。

  她原本在著西太后回京，可以將她與陳安之已和離的情公之於眾，換一個清清白白地離開。

  可她現在忍不住在想，若西太后回京時，她還沒有懷上孩子呢？好，就算那個時候她已經懷上了孩子，她帶著孩子離開，司闕怎麼辦呢？

  翠玉、林瑩瑩和春杏怎麼辦？

  司闕眼睫輕抬望著她淺笑的面孔忽地浮現在尤玉璣面前，她的心情隨之沉悶下去。

  她了，他會難過吧？

  尤玉璣的眼前好似真的浮現司闕垂下眼睛低落喚她姐姐的場景。

  她更忍不住去想，司闕身體那樣差，為了幫助她懷上孩子還將『藥』停了。倘若陳安之最後那點體面也不要，來欺負司闕怎麼辦？若他男扮女裝的情暴『露』，這可是罪。

  尤玉璣輕嘆了一聲，心煩意『亂』地翻了個身。心冗雜，不得沉眠。

  百歲跳上床榻，將尖尖的爪尖收起來後，再用小爪爪去拍尤玉璣的手。

  尤玉璣睜開眼睛，望向它：「百歲，我沒有心情和玩。」

  她將百歲抱在懷裡，用臉頰蹭了蹭它『毛』茸茸的頂。

  ·

  司闕並非早睡，而是出了晉南王府一趟。他回來時已經是下半夜，整個晉南王府大多燈盞已熄滅。

  他摘下臉上的血紅『色』面具，面無表情地洗去手上的血跡。

  停雲將乾淨的帕子遞給他，：「殿下，您想殺什麼人吩咐停雲一聲就行了。」

  她已經安生待在王府當個普通婢女太久，許久不曾殺過人。

  司闕慢條斯理地擦著手，道：「有人在查毒樓。」

  停雲立刻：「殿下放心，他什麼都查不到。」

  「不。」司闕將擦完手的帕子折好，搭在盆邊。他望著仍舊輕漾的水面中夾雜的血跡，慢慢勾起一側的唇角來，道：「快過年了，打開門做做生意，歡迎不怕的買家前來照顧生意。」

  停雲愣了一下，才是。

  毒樓並不是一個地方，而是在二國各地都有分樓，只是具體位置不為人知。又或者，本就沒有固定的地點，負責人在哪裡，哪裡就是毒樓。

  ·

  翌日清晨，尤玉璣很早醒來。簡單梳洗過後，她腳步匆匆地往東廂房去，終是記掛著司闕的身體。

  枕絮正要去廚房，抱荷將她拉到角落裡。

  「怎麼了？」枕絮問，「我還要去廚房辦情呢。」

  「覺不覺得夫人今天早上心不在焉的？」抱荷將聲音壓得低低的。

  枕絮回想了一下，點點。

  抱荷又緊張兮兮地：「那覺不覺得夫人和闕公得很近？就算是親姐妹也沒有經常睡一張床上的吧？而且我昨天還親眼看見夫人和闕公是抱在一起睡的！」

  抱荷做了個擁抱的姿勢。

  「昨天晚上闕公沒有過來，今天早上咱夫人就心不在焉的，連早膳都沒用，急匆匆去看闕公了！」

  枕絮皺著眉，問：「想什麼？」

  有些話抱荷不好意思，她急得跺了跺腳，掙扎了一陣，才：「咱夫人一點不在乎世子，會不會是因為夫人本來就不喜歡男人？」

  枕絮睜大了眼睛。

  「枕絮，可聽過磨鏡之好？」

  枕絮輕「呀」了一聲，駭得差點沒站穩。

  「一大清早在這裡碎嘴什麼？」景娘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身後，板著臉訓斥。

  抱荷嚇了一跳，趕忙閉了嘴。

  「還有，」景娘子訓枕絮，「跟這個不像話的丫片子胡！」

  「奴婢不敢！」枕絮低著。

  「還不快去做！」

  枕絮和抱荷趕忙低著快步開。

  景娘子不悅地盯著她兩個背影，直到看不見她兩個了，她才回，擰眉望向東廂房，眼中浮現擔憂。

  此時，尤玉璣正坐在司闕床邊，蹙眉凝望著他。

  司闕還在睡著，沒有醒。

  她之前聽流風停雲懂醫術，也一直在為司闕調理身體。本來她過來時先尋停雲，可停雲並不在。

  她在床榻邊坐了一會兒，停雲也回來了。她這才悄聲到外間，向停雲詢問司闕的身體。

  「夫人之前應該聽過，殿下幼體弱，一直都是用『藥』在續命。如今停了『藥』，然會越來越虛弱。」

  尤玉璣急問：「他最多可以停『藥』多久？」

  停雲面『露』難『色』，道：「依奴婢實言，一日也不該停『藥』。停一日，一日。」

  尤玉璣愕然。

  裡間傳來一陣輕咳聲，尤玉璣趕忙轉身快步到床榻旁。她壓下情緒，對司闕慢慢擺出溫柔的笑容，她柔聲詢問：「醒了？時辰還早，要不要再睡一會兒？」

  司闕沒話，他望著尤玉璣，低聲喚了聲「姐姐」。

  「嗯。」尤玉璣彎腰，將司闕里側折起的被角理順。

  她離得很近，司闕端詳著她，問：「姐姐眼角怎麼紅了？」

  尤玉璣沒有解釋，而是：「再睡一會兒吧？姐姐陪躺一會兒。」

  尤玉璣起身到外面，吩咐流風去廚房告訴枕絮一聲，再過半個時辰再將她與司闕的早膳端去花廳，她和司闕要再睡一會兒。

  流風笑嘻嘻地應著。她小跑著去找停雲，用胳膊肘捅一捅停雲，：「真的好上了誒！」

  停雲不想搭理她，認真觀察著碗裡的毒蜘蛛交配。

  尤玉璣回到裡屋，在司闕身邊躺下來。司闕翻了個身，作然地將臉貼在她懷裡。尤玉璣沒有推開他，反而是輕輕擁著他。

  尤玉璣有了個決定。

  ——備孕是個漫長的過程，就算懷上，也不是立刻能診出，她不能讓司闕繼續停『藥』幾個月。她不能再這樣私。她要停止和司闕的關係。

  尤玉璣和司闕去花廳時，幾個妾室已經來了。

  翠玉古怪地打量著兩個人，看著兩個人坐在一塊吃早膳，忍不住湊到林瑩瑩耳邊：「覺不覺得夫人和公得太近了？」

  「兩個什麼呢？」尤玉璣含笑望過來。

  「沒什麼！」翠玉立刻改了口，「對了！夫人知不知道，那天在清雅居遇見的條狗，另外兩條也斷手了！」

  尤玉璣愣了一會兒，才反應過來翠玉的是伊玉環、劉雅萍和周文蓮。

  「今天早上已經傳開了，昨天晚上劉雅萍和周文蓮也染上那種怪毒，把手砍了去，不知道是不是伊玉環傳給她倆的呢。」

  林瑩瑩在一旁笑著接話：「雖然不知道她得罪了什麼人，也算幫咱夫人出氣啦！」

  尤玉璣蹙著眉，琢磨著這兒。她並不在意這幾個人的下場，也並沒什麼高興的，只是又想起江淳的假『藥』。

  假『藥』是毒樓的東西，她個中的毒也是毒樓的毒。也許，她真的能尋到毒樓？她決定一會兒令人去打聽毒樓的消息。

  司闕慢悠悠地吃著鹿『乳』，臉上沒什麼表情。

  有時候，他不太喜歡邀功。

  尤玉璣收起思緒望向司闕，想著今日應該找個機會與他把話清楚。

  司闕抬眸望過來，對她笑。

  翠玉瞧著這一幕，新奇地眨眨眼。這一幕在她看來，怎麼有點眉來眼去的意思？

  曇香映月後院有一處二層的樓，一層當了庫房，只二樓擺了些。

  下午，尤玉璣在二樓心不在焉地翻著。

  「姐姐有心？」司闕問。

  醒來，司闕一整日都跟著尤玉璣。她來樓，他也跟來。

  尤玉璣舒出一口氣，將放下，望向司闕口氣鄭重：「司闕，我不需要幫我懷上孩子了。」

  「姐姐挑中別人了？」

  尤玉璣剛想否認，可為了讓他心，選擇了沉默。她不忍望著司闕的眼眸，她慌『亂』起身，向外了兩步，拉開兩個人間的距離，亦是遠離他身上的氣息。

  她背對著司闕，狠心道：「身體不好，我怕傳給孩子。日後不需要了！」

  「姐姐不要我了……」

  司闕低落可憐的語氣聽得尤玉璣心疼。

  可他唇角掛著燦爛的笑，眸中升起一縷瘋狂的火焰。

  下一刻，尤玉璣聽見推窗的聲音。

  尤玉璣一怔，立刻轉身，已不見司闕身影。唯涼風從開著的窗戶灌進來，將窗下攤開的吹得瘋狂顫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