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片夕陽晚照中，陸楚寒的面目，隱沒在逐漸暗淡的淡紫色餘霞和落日的群嵐里，軍帽的帽沿投下大片的陰影，遮擋住了他的大半張臉。
我只看到他的嘴唇在動。
「她的先夫，曾經是我的部下，在一場戰役中為了掩護戰友，犧牲了。我帶著他們征戰在外，以命做交情，也答應過替他們照料家眷親族。」
陸楚寒略頓了一頓，「但若是家眷心術不正，行為不端，不在保護之列。若有什麼，也是自食其果。」
出手對付柳菡珠，的確也是看他的面子，沒有下死手，只是小小地懲戒一下。
我不想真正得罪陸楚寒。
我也是第一次聽到他親口跟我說這些事情。
「我知道了。」
陸楚寒點了點頭，忽然又說道：「我得出門一段時間，離開江城。」
我問：「是有很重要的軍務要處理嗎？」
他略微沉吟，「也可以這麼說。」
「去多久？」
他想了想，「少則七八天，多則半月，就回來了。」
我「哦」了一聲，不知道他跟我說這個是什麼意思。
其實他在江城，我人在陸府，也有的時候，三五天都見不著他。
陸楚寒隨即說道：「我不在的時候，也有部下繼續駐紮江城。如果你遇到什麼……急事，可以拉響這個，會有人前來接應協助。」
他說著，從懷裡摸出一個東西，遞給我。
是一根像細竹筒似的管子，底下有一根引線。
他指著底下的引線教我：「對著空中，拉動引線，就能放出信號。」
想來應該是一枚信號彈之類的東西。
我接在手上。
「今晚就走嗎？」
「今晚。」
「那你……一路自己當心。」
「好。你等我回來。」
陸楚寒轉身回他自己的屋子。
門快要在他身後關住的時候，我叫了一聲：「少帥！」
他站住，門也關了一半，停住了。
「謝謝。」
他略頓了一瞬，隨後門又在身後緩緩地關上。
陸楚寒暫時離開，倒也不算個壞消息。
我又可以抽時間晚上出去搞點事業了。
只是把金治財給得罪了，我還得想辦法重整旗鼓。
好在江城倒也不止有他一家古董店。
不過，這麼一來，我可能就得再找件像樣點的東西當敲門磚。
我決定再去找一趟章五爺。
陸楚寒回到屋裡去不大一會兒，就聽見隨從回來，像是跟他匯報了些事情，隨後就一起離開了。
覷著他離開，我放心地更換了男裝，往章五爺處趕去。
到了章開印住的那黑油大門口，我敲了門，裡頭開了一條門縫，隨即就聽見一聲吆喝，章開印步履匆匆，連鞋都沒穿好，急急忙忙就從裡面迎了出來。
「沈公子，你可來了，我都等了你好多天了！」
他語氣很急。
我問：「什麼事？」
「哎呀！」
他把手上的摺扇一收，連連說道：「我正有事要找你，這才想起來，都不知道你住哪兒！我想著你是常來找我的，只得在家裡等。哪知道一等就等了這麼些時日，盼星星盼月亮的，可算是把你給盼來了！」
看他這麼急，我也猜著了七八分。
「有什麼重要東西需要我修補？」
章開印連連點頭，「有……」
但又語氣含糊，支支吾吾好半天，都沒說個所以然來。
我問：「是要修補什麼？東西呢，拿來給我瞧瞧？」
他也沒動，一把摺扇在手上一會收起來，一會又打開的。
「東西不在此處？」
章開印深吸了一口氣，像是下了個什麼極大的決心似的。
「算了，沈公子不是外人，我就明著跟你說了罷！」
章開印擺弄著手上的摺扇。
「前些日子我那幾個弟兄，倒了個很厲害的斗，明代的。其實本來也不是什麼大墓，就一個宦官墓葬，但你道他是個什麼官，他是個督陶官啊！」
在明代，督陶官不算什麼大官，甚至在那些正兒八經的朝中大員看來，多少有些不入流。
但是，督陶官主管的是官窯，特別是皇家御瓷的燒造！
但凡送到宮裡去的瓷器珍品，必定都得從這個督陶官手上過一道。
要是這人覺得東西過於精美，捨不得送到宮裡去，自己私藏幾件也不是不可能。
若碰上個真愛好這行的，墓里可指不定給自己藏了什麼好東西呢！
聽他這麼一說，我立馬感興趣了。
「怎麼樣，弄了些珍品出來不曾，能不能讓我也開開眼？」
章開印把摺扇用力在大腿上一敲。
「哎呀！好東西是多得很，可你道怎麼著，裡頭不太穩當，塌了！差點把我兩個弟兄折在裡頭！而且吧，好像也不是頭一次塌，好東西給砸碎了不少！」
我問：「他是個督陶官，裡頭是不是收藏了不少珍品？」
章開印把頭點得跟什麼似的，滿臉的惋惜。
「誰說不是呢，我看那傢伙挺狠，好東西都藏下了，沒往宮裡送，死的時候全自己帶進去了！何止是珍品啊，有不少根本就是孤品，這要是完整的拿出來，簡直無價之寶！」
叫他這麼一說，我有些動心。
我雖然偷學了不少鑑別古董的知識，但看過的好東西到底還是有限。
這種鑑賞孤品的大好機會，我也不想錯過啊！
陸楚寒剛好一走就是好些天，他不在，我又不怕府里其他人，這不正好能給我一個好時機麼！
我馬上央求道：「能不能帶我去看看？若是碎片太多搬運不便，直接去現場看也成！」
我以為他會拒絕，但是章開印略微一沉吟，就點頭了。
「正巧，我們祖師爺上次看了你補的那隻梅瓶，也是讚不絕口，說想見見你。不過，直接去斗子裡看，這幾日天氣不便。為免下次再塌方，還需等幾日，地皮幹些了才好下去。」
我馬上追問道：「在何處？」
章開印道：「這樣吧，五日後的下午三點，我們在昭城的火車站見，我先帶你去見祖師爺，集合些弟兄做幫手，等夜了便帶你下去。」
「好，五日後，一言為定！」
橫豎陸楚寒三五日內也回不來，我倒希望他能耽擱得久一點，這樣可以留出時間給我自己干點大事！
而章開印肯帶著我下去，也是件好事。
他幹的可是個無本萬利的事，只要是足夠膽大心細，說不定還能賺筆更大的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