冷旭嚇得兩股戰戰，連忙伸手去拉丁香。
「快走，快走，陸少帥回來了！那個閻王，要是惹惱了他……」
丁香用力甩開冷旭，手裡拿著帕子沖他使勁揮著。
「少帥，陸少帥！」
陸楚寒注意到我們，微微皺了下眉。
「夫人怎麼不進去，站在門口做什麼？」
冷旭的臉色，「唰」的一下就變了，嘴唇動了好半天，一個字都沒說出來，隨後「撲嗵」一聲直接跪了下來！
陸楚寒淡淡地掃了他一眼，問：「車夫？」
我略微遲疑，還是覺得冷旭的身份，不要告訴他比較好，不然和麻皮沈那邊牽扯過多，這個小蘭春的身份，就越發的藏不住了。
我應道：「路上叫了輛馬車。」
「民國不興這跪拜大禮，回去罷。」
也沒多問。
冷旭在原地怔了片刻，都沒敢再看我一眼，低頭趕緊趕著馬車就跑了。
此刻我清楚地意識到，江城的每個人，都害怕陸楚寒，他是一把刀，非常鋒利的刀。
我低低地衝著他福了一福，答道：「這不是天越來越冷麼，眼瞅著要到年根底了，想出去買一兩匹像樣點的布料，給奶奶做件新襖子過年。」
說著四下里看了看，把聲音壓低，故作委屈。
「本來是要往租界那邊去的，只是才出門沒多遠，隱約就瞧見幾個熟面孔，有兩個像是古玩店那個金老闆的夥計，還有兩個又好像是沈老闆的人。」
我覷著陸楚寒的神色，語氣裡帶了點暗示的意味。
「瞧著好像互相都認識，我倒不敢往前走，就先回來了。」
先前麻皮沈幾次三番試圖對我不利，我故意把他和金治財兩人勾結的事透露給陸楚寒。
我低頭絞著手上的帕子，滿腔都是委屈。
「少帥您得罪的人可真不少，又是魏督軍，又是什麼沈老闆金老闆的，這以後我都不敢出門了……」
即使沒抬頭，我也能清晰地感覺到，陸楚寒的目光，就這麼落在我身上，帶著探尋，還有一絲意味不明。
我克制著情緒，以不變應萬變。
聽見他在頭頂上似笑非笑地反問了一聲，「是嗎。」
我拒不承認，抬眸問：「那不然呢，我一個鄉下女子，還能是我自己得罪的不成？」
陸楚寒嘴角扯了扯，凝視著我，目光像是要穿透我的靈魂。
有那麼一個瞬間，我甚至覺得，自己像個透明人似的站在他面前，所有的謊言都不攻自破，他什麼都知道。
我緊張得手指都在顫抖，但是面上堅持不肯露出半點破綻。
陸楚寒攏著馬頭，緩步走到我面前，微微俯身，輕輕捏住了我的下巴，迫使我抬頭看他。
然後，用長著厚厚老繭的拇指指腹，輕輕摩挲過我紅腫的嘴唇。
「夫人說得是，不過，陸某向來不記得自己曾得罪過什麼人，畢竟想報復陸某的人，都不在這個世上了。」
他回頭吩咐道：「既然如此，那就叫古玩店關門吧，再把那什麼青龍幫，斬他個左膀右臂下來，免得這些人不記事，回頭還不認得陸少夫人。」
李副官連忙應聲：「是！」
陸楚寒不滿意，又問了一遍。
「都聽見了嗎？」
後面的一眾隨從馬上齊聲高喊：「聽見了！屬下定當盡心竭力，保護少帥夫人！」
陸楚寒點點頭，再次面向我。
「江城的治安，如今也歸我管。叫城裡的百姓沒有安全感，也是我陸某人的失職。往後，會加強巡邏，請夫人放心。」
等陸楚寒人都走了，馬蹄聲漸行漸遠，我才深吸了一口氣，從高度的緊張狀態里回過神來。
丁香朝著他離開的方向看了半天，小聲問：「夫人，你剛才的意思，是叫少帥去對付他們？」
我在利用他。
丁香都能看出來的事，陸楚寒不可能看不出來。
我沒直接回答，而是反問道：「丁香，你覺得我像他們說的小蘭春嗎？」
丁香沉默了片刻，嘴唇動了幾次，似乎在斟酌話該怎麼說。
「無妨，你有話直說。」
丁香略一沉吟，低頭說道：「夫人見識不凡，思慮得周全，辦法又多，定不是那種沒見識的鄉下女子。夫人又和財記的孟姨娘相熟，我猜……夫人從前就是他們嘴裡說的人？」
連她都猜著了。
我又問：「丁香，那就覺得，是你聰明呢，還是陸少帥聰明？」
丁香微愣，隨即馬上脫口而出：「那還用問嗎，我算什麼，陸少帥是什麼人啊！」
她看看我，又說道：「夫人，我以前聽說他們當兵打仗的，可嚇人呢，去十個，回來的頂多二三人，更別說什麼建功立業當上將軍的！陸少帥肯定是超級厲害，有勇有謀，才走到今天這一步！」
是啊，連我的丫鬟都知道這些。
陸楚寒又不是傻子。
我的破綻其實很多，隨便從哪一個細節入手，細細地查，我根本就禁不起查。
雖然哪處，我都沒留下證據，但所有的線索串連到一起，本身就是證據。
如果他心裡生出懷疑來，他生了氣，他手上的槍根本就不長眼，還需要什麼證據？
或許什麼事他都心知肚明，他只不過是在縱容著我表演罷了。
可陸楚寒，為何要這麼做？
若他查明了我的身世，難道不會懷疑，真正的凌慧貞，到底去了哪裡嗎？
心裡的疑惑太多，我依然不敢跟他真正敞開心扉。
我深吸了一口氣，「我們回去罷。」
剛走了沒幾步，忽然聽到大門邊上的樹後邊，有什麼細微的響動。
聽著好像是女子的佩環之聲。
聲音不大，但是我五感比旁人要靈敏，還是聽出來了。
「誰在那裡？」
我往樹後面走去。
起先沒人應聲，等我馬上快要走到那樹後邊的時候，躲著的那人估計是覺得瞞不過了，只得從樹後面出來，略頓了一下，盯著我看了一眼，很快就提著裙子跑了。
果然是柳菡珠。
在她盯著我看的時候，我從她的眼裡，看出了滿滿的怨毒和不甘！
丁香縮了縮脖子，忿忿不已。
「表姑娘真是卑劣，她居然躲在後面聽咱們說話！夫人，你說她該不會去找老太太告秘吧？」
我看著她倉皇遠去的背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