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端起剩的半碗清粥，喝了兩口，繼續給她畫餅。
「這算什麼，往後你要是越來越厲害，一千個，一萬個都能賺得到，以後你都不用幹活，再請幾個小丫鬟伺候你！」
「那不行，我得親手伺候夫人，把夫人伺候好了，我才有更多的錢賺！」
小丫頭還想得挺明白的。
我吃完了剩下的粥和醬菜，外頭又聽見李副官在敲門。
「少夫人，丁香，開開門！」
丁香悄悄地按了一下在懷裡還沒捂熱乎的錢，滿臉忐忑，壓低聲音問：「他們不會是……反悔了吧？」
我安撫道：「那倒也不至於，陸少帥不差這幾個小錢——去開門吧。大不了兵來將擋，水來土掩。」
丁香磨磨蹭蹭去開了門，門一打開，李副官就把手上一大包的東西塞到她手上。
「這是少帥給少夫人的，少帥說了，家中一應供給，不必擔心。」
東西給完，就像完成任務似的，轉身就走，就好像生怕背後有什麼東西攆他似的。
丁香疑惑地把東西拿進來，放在桌上打開。
裡頭有好多個不同的紙包，再打開，裡面居然是百貨大廈里最時興的鴨蛋香粉和兩支口紅，還有一瓶香水，包裝上面印的都是洋文。
他居然還想到送我這些東西。
可我並不是真的凌慧貞，這些東西，我自小見多了，沒什麼稀奇的。
我隨口叫丁香把東西收起來，然後起身到院子裡，打算走動走動消食。
隔著一道院牆，聽見陸楚寒的腳步聲，他也在院子裡沒進去。
李副官問道：「少帥，您都已經在院裡走了十八圈了，可有軍務為難？」
陸楚寒沉默了片刻，也不知是不是在思索，開口卻道：「你說，蜜桃色和櫻粉色的口紅，哪個好看？」
啊這。
萬萬沒想到，陸少帥居然會跟部下探討這個。
李副官沉默了片刻，支支吾吾地回答道：「少帥，您上次……上次不是說過，建議她一直戴面紗，戴面紗看不到口紅……」
陸楚寒的語氣忽然嚴厲：「李晉！」
「啪」的一聲，李副官應該是馬上雙腳併攏行了個軍禮，應道：「在！」
「聽說新招的軍醫在練習縫針，你的嘴要是不想要了，要不借給他去練手？」
「報告少帥，我的嘴還得留著給少帥辦事！」
李副官回答得迅速又響亮。
片刻之後，他又小聲嘀咕道：「這不是您自己問我的麼……」
我聽著差點沒笑出聲來。
隨即意識到，這是聽人壁腳，笑出來讓人家聽見不好，連忙先回了屋子。
次日清早，我去老太太那院裡問安，還沒進門，就聽見祖孫兩人在說話。
老太太語氣嚴厲。
「真沒事，真沒事你為什麼要躲著奶奶這麼些天？」
陸楚寒支支吾吾：「奶奶，我這不是衙門署里有事，忙著麼，哪裡就躲著您了……」
老太太明顯也不信他，卻也沒繼續說下去，只是長嘆了一口氣。
「楚寒，咱們陸家也只得你一根獨苗了，你媳婦身子又還得養著，一時半會也沒聽見動靜。你說，要是你有個什麼好歹，你叫我這老太婆以什麼面目去見老頭子，又怎麼面對你爹媽啊！」
陸楚寒只得應著：「是，奶奶，我知道。」
等我進來時，陸楚寒似乎鬆了一口氣，找了個藉口就離開了。
照例問過安，從老太太院裡回去時，就見丁香在院子裡忙前忙後，腳步比平日裡似乎輕快許多，笑容滿面的。
我忍不住問道：「你這是遇著什麼喜事啦？」
丁香眨巴著眼睛，把我拉到屋裡去，神神秘秘地壓低了聲音。
「夫人，你猜剛才怎麼著，表姑娘在少帥那兒吃癟啦！」
她那一雙眼睛，閃爍著八卦的光芒，亮晶晶的，頓時讓我懷疑，她是不是背著我偷偷拜了孟如意為師。
我「嗯」了一聲，丁香追在我後面瘋狂輸出。
「你知道剛才少帥回院子的時候，表姑娘又追過來跟他說什麼嗎？」
她故意捏著鼻子，嗲里嗲氣地學：「表哥，你治軍一向嚴……表嫂她也真是的，這麼跑到你軍中去胡鬧，我知道你是礙著奶奶的面子才不好說她的……
不過是你也別怪她，她鄉下人，以前沒見識，不懂這些，你放心吧，以後我會慢慢帶她融入江城的圈子裡，不會讓她再給你丟臉的……」
她那故意誇張的語氣，有點好笑。
這柳菡珠倒是有意思，在老太太那裡挨了罰，居然還跑到陸楚寒面前去搬弄是非。
丁香像只小麻雀似的嘰嘰喳喳。
「夫人，你知道少帥是怎麼回答的嗎？少帥他說——慧貞從來沒給我丟過臉，用不著你帶。」
說到這裡，丁香興奮得小臉都紅撲撲的。
她拉著我的袖子，又蹦又跳的：「夫人，你知道嗎，少帥他說——用不著你帶！嘖嘖，多帥啊！」
我拍了拍丁香的腦袋。
「說了句人話而已，你至於高興成這樣？」
丁香搖晃著腦袋，「說明咱家少帥很清醒，才不會隨便聽信那些蠢貨挑撥離間呢！」
我：「……什麼時候又成了『咱家』的少帥了？」
小丫頭一臉吃瓜看戲的表情。
「我就覺得他挺好的！上次我在外頭聽見有說書的念報紙呢，說到那個魏督軍把夫人綁到城門樓頂上威脅少帥！
咱家少帥在陣前大喊一聲『誰敢動本帥的夫人，我叫你全族全軍陪葬！』單槍匹馬衝進去，從槍林彈雨中把夫人您給救出來，就特別爺們！特別少帥！」
我咋不知道當時那種場面下，還有戰地記者在圍觀，事後還給他都寫下來了？
多少有點離了個大譜。
我：「……這念的哪家的報紙？」
丁香抓了抓頭皮，「好像叫什麼……《江城花邊時報》……」
我：「……」
我嘆了口氣，語重心長地摸了摸她的頭髮。
「丁香啊，早跟你說了，沒事少看點話本子。咱看報紙，能不能看點《順天時報》之類的正經報紙？」
丁香小聲嘀咕道：「正經報紙貴啊！《順天時報》一份足足要二十文，可是《花邊時報》一份只要三文錢！」
我：「……」
服了你個老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