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看到陸楚寒,帶著無數人湧進了小洋樓,穿著軍靴的腳步沉重,跑動的時候,幾乎整座小樓都在顫抖。
他來救我了。
我略鬆了一口氣,但也不敢馬上出來。
等著小洋樓里魏良佐的手下幾乎全部被清理乾淨,被繳了槍械,押解著出來以後,我才緩緩挪動了一下受傷的腿。
流了一大灘血,浸得我下半身的裙子和裡面的褲子幾乎都濕透了。
我剛才趴著的地方,也卻是血。
四下里瀰漫著濃重的血腥味。
剛才上樓的時候,情況緊急,我還能拖著這條受傷的腿上樓。
而現在,精神略放鬆了些,反而感覺挪動得異常艱難。
我深吸了一口氣,正要從低矮的閣樓里爬出來,就聽見一個聲音在外面問:「你怎麼樣?」
是陸楚寒。
他尋上來了。
看到他,我「哇」的一聲就哭出來了,哭得委屈極了。
「少帥救我……」
這哭的內容里,有一半是真的。
是真疼啊!
幸虧陸楚寒尋過來了,崩了那姓魏的。
我差點死在這鬼地方!
他看著我裙子上這半身的血跡,薄唇微抿,低垂了眼眸,俯身把我給抱了起來,從閣樓里出來,緩緩地走下樓。
他的懷抱是暖的。
他身上熟悉的氣息里,帶著一絲令人心安的力量。
魏良佐拿鋼筋幾乎刺穿了我的腿,我疼得渾身冷汗直往下滴,都沒哭。
現在陸楚寒來了,我大可以盡情地哭給他看,哭到夠本。
我把兩條胳膊掛在他脖子上,低垂著睫,眨了一下眼,眼淚就大顆大顆地落下來,掉的又凶又急,落在了他肩頭冒出來的鮮血里。
我喉頭哽咽。
「少帥,我是不是快要死掉了……」
陸楚寒一張臉繃得跟雕塑似的,眉心緊鎖,似乎不耐煩說話。
我掛在他脖子上,一字一句里都是滿滿的破碎感。
「好疼……少帥把壞人都打死吧……」
我哭得太厲害,他腳步微頓,還是耐著性子應了一句。
「好。」
我的手指摸到他左肩上的傷口,溫熱的血還在往外冒。
「你也受傷了,疼嗎?」
「不妨事。」
我低聲在他耳邊碎碎念。
「我疼,少帥也疼,看到少帥也疼,我就更疼了……」
他把我抱下樓。
「沒帶郎中,先送你回家。」
我躺在他懷裡,晃晃悠悠的,被他抱上了馬背。
馬跑得飛快,但在他懷裡,很穩當。
我想給他說說我發現姓魏的囤積了大量軍火和大煙土的事,但一想他都已經把人給崩了,李副官應該分分鐘就把魏良佐的殘部給平了,軍火和大煙土的事,肯定也瞞不過他的眼睛,索性也就省點力氣。
一路上我腦子裡一直在想著,丁香給我配的藥粉真是好使,回頭得督促她再抽空給我配點更好使的,能同時放倒更多人,而且作用時間能更久的藥。
要是有更好的藥,說不定我就不用挨這一下了。
拇指粗的鋼筋,直接生戳進肉里,可真疼啊!
只過了半柱香的工夫,我們到了一處白色的建築前,陸楚寒就抱著我下了馬,然後大步往裡走。
一路上有很多軍裝的士兵,恭恭敬敬地給他敬禮。
「陸少帥。」
他一邊走,一邊吩咐道:「去請個女醫來。」
我詫異,「這是哪兒?」
「官署。」
他想了想,又補充道:「離家太遠,你的血都還沒止住,怕失血過多。」
我被綁來的時候,原本在財記那附近,離家就有十七八里了,那馬車又跑了將近一個時辰,屬實太遠。
現在天都已經黑了,要是再回陸府,確實為難。
再者,我估計陸楚寒還有一層考慮,就是不願意讓奶奶看到我們這渾身是血的樣子。
他把我抱上了樓,進了最裡面的一間房。
這裡面布置非常簡單,甚至有些簡陋,幾乎只有一張款式簡單沒有任何雕花的床、一張桌子和椅子,一個放著長嘴壺的火爐而已。
牆角放著一隻黑漆大木箱,上頭畫了個大大的白色十字。
官署里倒是有電燈,他進門後,把燈扭亮,屋裡瞬間明亮起來。
這應該是陸楚寒的辦公署。
外頭也有士兵守著,他吩咐道:「拿幾個火盆來。」
他把我放在了床上,半躺半坐著。
士兵的執行力非常強,很快火盆就被送過來,屋裡頓時覺得暖融融的。
又有士兵進來:「報告陸少帥,天黑了,實在請不到女醫。少帥此番臨時回江城,也沒帶軍醫……」
士兵遲疑了一下,又說道:「倒是打聽到有個穩婆會幾分醫術,但住在城外,這一來一回,這大晚上的,便是快馬趕去,怕也要將近一個時辰……」
那時候比不得後來,女子也可讀書學醫。
會醫術的女子少之又少,大晚上想找個女醫,著實不容易。
丁香又不在身邊。
我腿上的血,其實還沒有止住,很痛。
我現在已經覺得渾身乏力,有失血過多之兆。
再拖下去,怕是姓魏的沒弄死我,我被自己給拖死了!
他上次說過,部隊裡常有軍醫不在身邊的時候,受傷了都是互相醫治,他傷成那樣,發著燒都能指導我給他自己取子彈頭,想必也懂些醫術。
我躺在他的榻上,嚶嚶出聲:「少帥,你幫我吧……」
陸楚寒看了我一眼,伸手解了自己的皮帶,卸了匣子,把染血的外套也脫下來放到一邊,挽起了袖子。
我今天穿的衣裳,在肚兜外頭是一件旗袍,因為天冷,外面又套了裙子和衣裳。
陸楚寒微抿著薄唇,替我解了旗袍的盤扣。
我雖然傷的是腿,但身上還沾著不少陸楚寒的血,全身幾乎都被血染透。
但我一臉無知又懵懂的樣子,眼裡全是清澈的愚蠢。
我被他脫得只剩下一件肚兜在身上,露出曲線優美的鎖骨和纖細的腰。
小腰堪堪一尺六,光潔精緻,美得像花瓶口。
我用兩隻白嫩的小手羞答答地捂著胸口。
「少帥,人家全身都被你看光了,你得到人家負責啊……」
陸楚寒:「……」
腿上是一片血肉模糊,旗袍脫到大腿處,被半乾的血粘在傷口上,脫不下來。
他從那木箱裡拿出了一把剪刀,直接把旗袍的下擺剪下來,只留著粘連的一片在我腿上。
然後,用白棉布巾沾了溫水,敷在上面。
「這樣……痛嗎?」
「不痛……嗯……你還可以再稍微用力一點……」
「痛就告訴我。」
「嗯……」
他手法其實很輕,但傷口太深,輕輕一碰都會很疼。
「嘶……」
「弄痛你了?」
「沒關係,你……繼續……」
疼是真的疼。
逗逗他還能讓我心裡舒服點,暫時忘記身體的疼。
陸楚寒嘴角直抽抽。
我頂著一張最單純的臉,用清澈的目光看著他,卻說著最放浪的話。
他有被我刺激到,眼角泛紅,氣血翻湧,背上的傷口本來已經沒流血的,這會兒衣服上又開始冒出新的血痕。
他手上忽然下了個重手,痛得我渾身一哆嗦,眼淚都冒出來,差點要尖叫。
我忽閃著一雙水漉漉的眼,嗓音都顫顫的,「疼……少帥輕點……」
陸楚寒咬著腮幫子盯著我,「你不是想叫嗎,輕點怎麼能滿足你?」
我帶著哭腔,「少帥不要……」
……
外頭有軍靴的腳步聲漸漸靠近,走到門口似乎頓了一下,門口有士兵說道:「李副官,您先別……別進去,少帥和夫人在裡面。」
他就在門外等著。
過了片刻,忽然壓低了聲音問:「少帥和夫人,兩個人,在裡邊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