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是春暖花開的時節,後花園裡精心培育的花開了不少。還有一片重瓣榆葉梅的林子,葉子還沒來得及出,深深淺淺的花滿枝熱烈綻放,頗有十里桃花的意境。
數百盆栽的蘭花菊花牡丹芍藥,錯落有致地擺在園子裡,奼紫嫣紅,芬芳撲鼻。
後花園裡已經聚集了六七十號人,在裡面喝茶吃點心。
有些人大概是喜靜,安靜地在什麼地方坐著欣賞風景,還有些人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處閒聊。
顧家四位少爺都在,看看這個,看看那個,不斷地在心裡比較誰比較適合當顧家的女婿。
就在這時候,一個夥計跑過來,向顧允和道:「二少爺,陸少帥來了。」
顧允和皺眉:「別讓他進來。」
夥計有些為難,「可他不走,而且,他帶了不少人來,都佩著槍!」
顧允和眉頭一皺,「我去看看。」
顧襄也連忙跟上,「我也去,我也去,二哥等等我!」
我和丁香悄悄地也跟了上去。
陸楚寒一臉嚴肅地在門外站著。
背後跟著十來個穿軍裝佩槍的隨從。
所有人都嚴肅得像要去炸雕堡。
顧允和也不開門,直接登上了門樓問:「陸少帥前來,有何貴幹啊?」
陸楚寒板著臉道:「巡邏至此處,聽見府上喧譁,特來查看。」
顧允和哈哈一笑,「哦,多謝少帥掛心。沒事沒事,就是我妹妹,最近不是回來了麼,我給她準備的相親局終於能用上了,這不就邀請了整個閩城的未婚男士過來給她過過眼。」
說得這般直白,反而把陸楚寒給噎住了。
他略一沉默,黑著臉道:「那日陸某見過令妹,沒看錯的話,令妹應是有了身孕吧。」
顧允和笑得更歡快了。
「是啊是啊,這正是我們顧家的大喜事。」
他故意不接這個茬,陸楚寒只得道:「既然已有身孕,那自然是有了男人,為何還安排什麼相親局?」
顧允和居高臨下地給他躬身行了個禮。
「少帥有所不知,我這妹妹啊,自小讓人給拐走了,流落在外,沒有娘家人撐腰,日子苦著呢!誰知道是讓什麼登徒子給欺負了,才懷上的身孕。」
他笑得見眉不見眼。
「未有婚書,又不曾有丈夫照顧,那自然是單身了。少帥也是新派人,可莫要學那些老頑固,搞什麼貞潔牌坊。
咱們大民國是提倡男女平等的,寡婦帶著孩子可以再嫁,懷孕怎麼就不能找對象了?」
陸楚寒半天沒說出話來。
他明知道就是我,可他沒有證據。
他娶的是凌慧貞,我也還了他一具屍首放在陸府,我與他之間,如果不是肚子裡這場意外,原本就應該再無瓜葛的。
他略一沉默,抬手把軍帽給摘了。
「既然如此,還請顧二少開開門,本帥也來報個名。」
丁香跟我對視了一眼。
要是今天放了陸楚寒進門,那估計也別相什麼親了。
在座的哪個不怕他,哪個敢得罪他啊,叫他一攪和,這還相什麼親!
顧允和還沒說話,顧襄嚷嚷道:「那不行!」
陸楚寒眼神驟冷,像是凝聚著兩把冰棱刀,恨不得把這小崽子給捅出滿身窟窿來。
「本帥單身,為什麼不行?」
顧襄昂首挺胸,慢條斯理地說道:「我二哥說了,今日篩選的青年才俊,都是未婚的。少帥已婚喪偶,難道讓我姐姐嫁給你當續弦麼,不符合要求!」
陸楚寒:「……」
顧允和在邊上笑得又歡樂又促狹。
陸楚寒被氣得臉色鐵青,大聲道:「令妹既然是有孕在身,也當是寡婦再嫁。本帥喪偶,都是二婚,有何不可?」
顧襄這小混帳眼珠子一轉,也大聲回答道:「可倒是可,但是我姐姐眼光高,自然是從未婚的相起。少帥要是真對我姐姐有意,那就等下一輪吧!」
他聲音提得更高了:「要是我姐姐今日沒相中合適的,二哥再擴大一下相親範圍,把喪偶的也算進去,少帥就可以報名了!」
陸楚寒怕是想殺了他的心都有了。
可這是大舅子小舅子,他還不敢動手。
他鼻子裡狠狠地「哼」了一聲,帶著人走了。
顧允和對著弟弟豎了個大拇指。
「行啊,你小子上次不是看到姓陸的當街殺人,差點沒嚇尿褲子,今天支棱起來了?」
顧襄長長的一口氣吐出來,小臉立馬垮下來。
「我今天也差點嚇尿褲子了。二哥,你沒看到剛才陸少帥那眼神嗎,我感覺他馬上就要拔槍來崩我了!」
顧允和問:「那你還敢跟他正面剛?」
顧襄撇了撇嘴。
「那不是我姐牛逼嗎!陸少帥想跟我姐好,我可是他未來的小舅子,他要敢把我崩了,我姐就得恨他一輩子,他徹底就沒戲了。有我姐在,他肯定不敢動我!」
我和丁香躲在門樓底下的樹後面,丁香跟著悄悄豎了個大拇指。
「整個閩城,連著江城全加起來,誰敢跟陸少帥正面剛啊,兩位少爺威武!」
能讓陸楚寒連續吃癟的,估計也就顧家了。
重新溜回了後花園,我和丁香一人端著一個茶盤,過去給客人送茶水。
剛走了沒幾步,背後一個聲音響起。
「前面那個戴帽子的,你轉過來!」
我的辮子早剪了,但是我注意到,顧家的女傭都是留長辮子的。
我只得戴了頂帽子掩飾。
我聽出來,這是顧大少的聲音。
我緩緩轉過身來。
顧大少盯著我看了半晌,認出來了,啞然失笑。
「若若,你打扮成這個樣子做什麼?」
「去看看二哥眼光怎麼樣。」
他一臉的無奈。
「去吧,去吧。」
顧三少在園子裡,正在跟一個男人說話。
那男人看著和陸楚寒年紀差不多,身材高大、相貌英偉,氣度不凡。
我和丁香走過去時,聽見那人說道:「前日裡在府上暫歇時,聽見有人彈箏,聲音蒼涼雄渾,還以為是同道中人,可惜對方不理我,大晚上沒敢貿然敲門。如今想來,怕是令妹。今日不知是否有緣得見,再探討一二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