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鴻珍齋，剛一進門，就見章開印身穿長衫，搖著手上的摺扇，笑嘻嘻地上下打量我。
「喲，沈掌柜回來了。不錯啊，不錯，可以說是大獲全勝了，毫髮無傷啊這是！」
丁香見不得他這副模樣，嘴上不留情面。
「你以為都像你呢，去個區區顧家，還叫人用掃把給打出門！備什麼傷藥和衣服，丟人不丟人，讓你去顧家，可沒讓你上戰場！」
章開印明顯不服。
「區區顧家，閩城首富你敢說區區顧家！給你能的，你家少爺就算是能進了顧家的門，倒是跟姓顧的做筆生意我看看！」
「五爺說這話我可就不愛聽了。」
丁香「唰」的一下從懷裡掏出銀票，在他眼前晃了晃。
「誰說我家少爺跟顧家做不成生意呢，他今天可帶了一隻汝窯盤子出去，賣給了顧家大少爺，足足賣了五萬大洋！」
「多少，五……五萬？」
章開印驚得腳下打跌，差點摔倒了。
那隻盤子，我估摸著大概值個三到五萬，三萬是底價，四萬是我心理預期，五萬是留了給對方砍價的餘地。
沒想到顧大少爺豪爽，一個字都沒講價，就直接給銀票了。
章開印瞪著大眼睛問：「沈竹微，你真把那盤子賣給顧大少爺了？」
我笑著點點頭。
邊上幾個夥計看我的眼神，也從略帶嘲諷變成了紅果果的震驚和敬佩。
丁香把銀票都快甩到章開印臉上去了。
「看見沒，看見沒，銀票都到手了！五萬！也就是我們今天沒帶那麼多東西去，人家顧大少爺還說了，叫我們少爺下次再有什麼好貨還送去給他看！」
章開印結結巴巴地追問：「那顧大少說跟咱們鴻珍齋的恩怨一筆勾銷嗎，他肯跟我們做生意了？」
丁香可不傻。
她把臉仰得高高的，鼻孔看人。
「你問顧大少去啊，看看你章五爺下次再去顧家，能不能不被他們打出來！」
我已經往裡面走去，丁香也趕緊跟上，把眾人都給甩在了身後。
章開印愣了一下，一溜小跑地追上來，一直追到裡面背人處，不死心地一直追問。
「沈竹微，你告訴我，到底怎麼回事，顧家怎麼肯做我們的生意了？」
我站住。
「五哥不如也告訴告訴我，鴻珍齋到底跟顧家有什麼恩怨？咱們可是榮辱與共的，你什麼都不肯告訴我，明知道前面有坑，就想看著我去踩，這不地道吧！」
章開印一張臉垮下來。
「沈老弟，不是我不告訴你，這事我還真不知道。顧家和鴻珍齋的恩怨，起碼得有十多年了，你想想看，十多年前我才多大啊，我才剛到老祖手底下當個跑腿的學徒！」
他喘了口氣，「我就知道十三年前，閩城這邊鬧出了事，當時老祖親自跑了趟閩城，據說還當面給顧家老爺子請罪道歉來著。
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我就不知道了，反正鴻珍齋當時的掌柜的跟著顧家大少爺、二少爺一起，跑了趟江城，可能事也沒辦成。
這事搞得先前那個掌柜心力交瘁，沒了顧家的支持合作，生意也做得不溫不火，壓力太大，所以才四十多歲就沒了……」
章開印嘆了口氣，「先前老祖也有意讓我接管閩城這邊的事，我來了一趟，親自登門想跟顧家把事情說說，破冰嘛。結果……」
結果我知道了，讓人家用掃把給打出來了。
我和章開印在這邊說著話，外頭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。
麗鶯推門而入：「沈先生！你怎麼一個人跑到顧家去了，都沒跟我說一聲！」
她看見章開印也在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。
「你就聽他攛掇，五哥那一肚子壞水！你都不跟我商量一聲……」
我笑笑，「好著呢，我還賣了個汝窯盤子給顧大少爺。」
「真的？」
麗鶯滿臉驚喜，「我就知道你有本事！」
她還特意捧一踩一，又瞪了章開印一眼。
「可不像某些人，去一趟顧家，還叫人給趕出來，丟不丟人！」
孟小蝶也跟在她後面，黎老先生當初跟金治財做生意的時候她也知道，估計對老頭的底細，比我知道得多。
她與我交換了一個眼神，彼此心照不宣。
麗鶯一面毫不留情地鄙視章開印，一面說道：「你不知道顧家跟咱們鴻珍齋的舊恩怨有多厲害！
我聽阿爺說的，前面那個掌柜的，跪在顧家門前磕了三天的頭，腦門上都磕出厚厚的血痂子，顧家也沒原諒他。
聽說那掌柜的後來就落下了後遺症，身子都不利落了，要不然怎麼能四十多歲就沒了！」
我連忙追問：「那到底是為了什麼事？」
麗鶯愣了一下，隨即搖頭。
「具體什麼事我也不知道，阿爺也是一臉的諱莫如深，不肯告訴我。反正這十多年來，顧家都不和鴻珍齋做生意了，登門就被趕出來，說什麼都沒用！」
丁香聽完都震驚了。
「這麼大的事？那說明鴻珍齋把顧家得罪狠了啊，必定是件天大的事！而且十多年都沒緩過來，說明這事可能一直都沒得到解決，或者說解決不了！」
章開印先想到了什麼，問：「你進顧家，是不是沒說你是鴻珍齋的人？」
丁香搶先道：「他又沒問，幹嘛要主動說？」
章開印齜牙咧嘴地豎了個大拇指。
「行，你行。」
丁香撇了撇嘴，「你家住八卦陣里的啊，陰陽什麼！不就是怕顧家知道了麼，只要你們誰都不說，怕什麼，以前的錯又不是我家少爺犯的！」
麗鶯馬上沖外面吩咐道：「叫秦叔來，讓他跟家裡所有人開個會，這件事不許透露出去，不然有他們好看！」
她一邊說，一邊回頭開開心心地挽著孟小蝶的手。
「你看，我就說吧，沈先生最有本事了，馬上就能再賺一大筆，你的彩禮錢還能往上再提提！」
我：「……」
章開印：「……」
接下來的幾天時間，我在家裡研究帳本，發現在顧氏的影響下，鴻珍齋很多方面的事業都受限。